与此同时的另一个地方。
曲折而幽暗的长廊仿若巨兽的咽喉,透着丝丝阴森的凉意,莫邪山庄的总管迈着沉稳的步伐缓步行至,最终在铸剑阁那扇朱红漆木门前停下。他身姿挺拔,两手微微下垂,神色间满是恭敬,清了清嗓子,轻声请示道:“老爷,崆峒派大弟子奉了师门之命,特来拜见您。老爷,您看此事……”
“不见。”
一声雄浑如洪钟般的回应从门后骤然传出,在这静谧的长廊中回荡开来。总管心中早有预料,可职责所在,仍忍不住多言几句:“老爷,您也知晓,崆峒派在武林之中那可是声名赫赫的名门正派。此次前来,他们还带来消息,说是武林盟主江海天前些时日前往扫荡萨满魔女,可至今未归,恐怕已然遭遇不测,他们此番前来,是希望老爷您能出面,共商应对武林危局的大计。倘若就这般直接将他们拒之门外,会不会……”
“不见。”
还是那简洁而不容置疑的两个字。总管静立片刻,心下还存着一丝期许,盼着老爷会临时改变主意。然而,传入耳中的只有那一阵接着一阵雄浑有力、节奏分明的铸剑声,声声震耳。他心下明白,老爷主意已定,当下还是快些出去交代一声为好,让访客见不到主人本就不妥,若是再让人长久等候,更是失了礼数。
总管暗自叹了口气,满心无奈:唉!老爷这执拗的脾气,一年到头不知要得罪多少武林人士。万一哪天被他们揪住什么把柄,众人联合起来对付莫邪山庄,那后果可不堪设想!
待管家的脚步声渐渐远去,铸剑阁内一个小男孩像只小鹿般跑到铸剑炉跟前,仰着小脸,眼中满是疑惑,脆生生地问道:“爷爷!爷爷!您为什么不出去见那些人呀?”
老爷子身形一顿,缓缓放下手中的器具,重重地叹了一口气。他那张饱经岁月沧桑、皱巴巴的老脸上,密密麻麻的汗珠在炉火的映照下闪烁着微光,显得格外触目惊心。
老爷子目光深邃,望向炉火,似是要将过往的恩怨情仇都融入这熊熊燃烧的烈焰之中,良久,才开口说道:
“孩子,他们哪里是真心来拜会我的,分明都是冲着咱们家那把‘天下第一剑’——‘干将’而来。这些所谓的名门正派,平日里个个都打着清除魔教的幌子,看似正义凛然,实则人人心怀鬼胎,都妄图将干将神剑据为己有。”
“你爹……就是死在这群人的贪欲之上。爷爷老了,实在没精力再参与那些武林纷争,如今只盼着在有生之年,能倾尽心力铸出一把流传后世的神剑。”
老爷子边说着,边缓缓握住手中那把渐成雏形的剑身,粗糙的手指轻轻摩挲着,眼中瞬间闪烁起一种难以名状的雄浑之气,仿若即将奔赴战场的老将,透着坚毅与决绝。
“只要……只要我能铸出一把比干将神剑更锋利的宝剑,我才算真正握有了‘天下第一剑’,到那时,我定要毁了‘干将’,用它来祭奠你爹的在天之灵。”
听到爷爷提及父亲的死,小男孩的眼神瞬间黯淡下来,悲伤如潮水般涌上眼眸。他微微仰头,思绪飘远,依稀记得那个惊心动魄的夜晚,山庄内灯火通明,一大群人乌泱泱地聚集在此,叫嚷着定要见识见识干将神剑。
父亲挺身而出,神色冷峻,言辞坚定地说道,爷爷正在闭门铸剑,恕不见外客。紧接着,人群中便有人扯着嗓子高喊:
“哼,从来都没人见过这干将神剑到底啥模样,谁知道它配不配得上‘天下第一剑’这个名号,说不定啊,还不如农夫手上那把破铜烂铁,根本就是拿来骗人的玩意儿!”
喧嚣瞬间炸开,爹再也按捺不住,猛地冲上前去,试图与那些人理论辩解。吵闹声如汹涌的浪潮,一波接着一波,愈发震耳欲聋。
小小的他躲在角落里,眼睁睁地看着爹被一群人迅速围在垓心,水泄不通。爹的身影在人群中显得那般孤勇,他怒目圆睁,毫不犹豫地拔出腰间佩剑,寒芒一闪,似是要划破这令人窒息的黑暗。
人群疯狂涌动,喊杀声、叫骂声交织一片。他的心跳急剧加速,双眼死死地盯着那混乱的战局,大气都不敢出。
也不知过了多久,人潮竟如退潮般倏地散去,徒留爹一人孤零零地躺在冰冷的地上。
爹的胸口,赫然插着一把锋利的长剑,剑身没入大半,鲜血汩汩涌出,那刺目的红,如同铸剑炉中熊熊燃烧的火焰,肆意跳跃、蔓延。
只不过,这炉中淬炼出的,不是梦寐以求的神剑,而是爹鲜活的性命。
后来,家中一片素白,他身披麻、头戴孝,懵懂地听爷爷念叨着“白发人送黑发人”,那声音中的悲戚与沧桑,像重锤一下下砸在他心上。
出灵那日,娘本就哭成了泪人,谁也没料到,她竟直直地朝着爹躺着的那口木箱子撞了上去。刹那间,哭声如决堤的洪水,愈发悲恸欲绝。
他呆立在一旁,不知所措,只知道爹的坟旁,不多时又隆起了一座新坟,娘也自此消失不见。
自那以后,他便日日跟着爷爷守在铸剑阁,眼中满是迷茫。炉中的火焰常年不熄,一次次见证着一把把剑在火舌舔舐下诞生,又一次次看着爷爷皱着眉头,将那些刚成型的剑废弃重铸。
如此反复,他小小的脑袋里装满了疑惑,不明白爷爷究竟为何执着于此,更不清楚爷爷心中到底藏着怎样的执念。
他睁着那双圆圆的眼睛,满是孩童特有的纯真与好奇,仰头望向爷爷,脆生生地问道:“爷爷,你在做什么呀?”
“铸剑。”
老爷子挺直腰板,目光坚定如磐,声如洪钟般回答道,
“咱们楚家,从太爷爷那一辈起,便与铸剑结下不解之缘。太爷爷倾尽心血,铸造出了名震天下的干将神剑,其锋利无比,被当时的皇帝亲口封为‘天下第一剑’。”
“打那以后,曾爷爷、爷爷,还有我的父亲,无一不将铸出超越干将神剑的举世宝剑当作毕生心愿。他们耗费一生,直至闭眼,都未能如愿。”
“我从十五岁铸出第一口宝剑起,至今经手宝剑无数,却始终没能打造出一柄在锋利程度上赶超干将的剑。你爹他……已经先走一步,狂澜啊!如今,你是咱们楚家唯一的后代,一定要继承楚家的铸剑术,将它发扬光大,知道吗?”
孩子眨了眨眼睛,眼中尽是茫然,不太明白爷爷的长篇大论,挠了挠头问道:“咱们家不是已经有了天下第一剑嘛!为啥还要铸新剑呢?又要怎么把铸剑术发扬光大呀?”
老爷子长叹一声,缓缓丢下手中尚未完工的剑,拖着有些沉重的步伐走到孩子身边,慢慢半蹲下身子,双手扶着孩子的肩膀,目光深邃而炽热,一字一句说道:
“听着,狂澜!这世间,根本就不存在什么生来便顶着‘天下第一剑’名号的宝剑。真正的名剑、神剑,都是靠铸剑师一双巧手、一颗匠心锤炼出来的。”
“只要你的铸剑术登峰造极,必能铸出一把比干将神剑更锋利的宝剑。哪怕那神剑不在你手中,可只要你有这等超凡技艺,你便等同于握着世上最锋利的宝剑。”
爷爷的这番话,对一个年仅五岁的孩子而言,无疑是晦涩难懂的天书。他懵懂地望着爷爷,只依稀记得,那天爷爷最后说的是——
“‘天下第一剑’这至高无上的称号,并非单纯授予宝剑,它实则是对铸剑师的最高赞誉。咱们楚家,便是当之无愧的‘天下第一铸剑世家’,狂澜,你一定要守住这个称号,守住它……”
从那一天起,那番话深深烙印在楚狂澜幼小的心灵深处,他暗暗发誓,哪怕倾尽一生,也要用生命去扞卫“天下第一剑”的殊荣,让楚家铸剑之名,永载史册。
小剧场
系统小八:(拿着手绢擦眼泪)太感动了,小小年纪就能这么懂事。
狂澜:(嘴角抽抽)谢谢,但是大可不必。
系统小八:可惜宿主正在任务中。看不见。
秋秋:(有些无语)小八,你是不是又看那些无聊的肥皂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