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一听这话,心中的不满瞬间爆棚,他一把用力推开身前的小道士,动作干脆利落,毫不拖泥带水。
随后,他微微扬起眉梢,眉眼中满是不羁与不屑,大声说道:“你给他瞎解释什么?他算哪一根葱啊?大隋天子?还是断案的判官?”
少年那清澈明亮的眸子,毫无畏惧地直视着黑马上那如天神般威武的男人,眼中燃烧着愤怒的火焰,嗔怪道:“喂!背后偷袭算什么英雄好汉?有本事你跟我单打独斗!”
他的声音坚定而有力,在街道上回荡,仿佛在向整个世界宣告他的不甘与挑战。
“兵不厌诈。”
男人神色平静,只是微微偏过脸,淡淡地说道,语气中没有丝毫的波澜,仿佛这一切都与他无关。
“我不会对你动手。若是沙场,战某自当奉陪到底。但是——大隋的土地,我不会允许一个突厥人的血来玷污!念在你年纪尚幼,走吧!”
说完,他便头也不回地策马而去,只留下一个高大而冷漠的背影,马蹄声渐渐远去,仿佛在诉说着他的决绝与傲慢。
突厥人!
又是一个歧视突厥人的汉人!
少年心中的怒火被彻底点燃,如同火山爆发一般,汹涌澎湃。
一路行来,他又怎会不知汉人对突厥人的痛恨?他明白,那是因为两国处于敌我对峙的立场,可眼前这个男人的话,真的真的令他愤怒到了极点。
此刻,他的胸口仿佛燃起了熊熊烈焰,那火焰越烧越旺,几乎要将他整个人吞噬。姓战的竟然不屑跟他动手,给出的理由,竟是他的血会玷污大隋山河!
这对一个从小酷爱武艺,视荣誉如生命的人来说,是何等的侮辱!燃烧的热血在他的血管中奔腾,令他整个人为之沸腾,心中的斗志被彻底激发出来。
一瞬间,那个初涉尘世的少年仿佛经历了一场洗礼,神色发生了巨大的蜕变,眼神中多了几分坚毅与成熟,仿佛在这一刻,他真正地长大了。
………………
大兴东市驿馆。
一间布置典雅的房间内,弥漫着淡淡的熏香气息。对镜贴花,描层扑粉,一位少女正端坐在铜镜前,精心装扮着自己。
少女头戴精巧细致的绣花帽,帽上绣着精美的花纹,每一针每一线都透露着精湛的工艺。她乌黑亮泽的秀发如瀑布般披在肩头,两鬓左右稍分,装饰着大小色彩各异的东珠玛瑙串,长长的流苏穗子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更增添了几分灵动之美。
清风轻轻拂过,撩动着少女的发丝,她宽大的袍袖和束带上缀着的紫金铃,发出清脆悦耳的响声,仿佛是一首美妙的乐章。她脚上穿着尖翘的香牛皮靴,更是衬托出她活泼烂漫的气质。
然而,透过铜镜,却依稀可见少女面带不悦,红唇微嘟,脸上写满了不满与委屈。她的一双柔荑紧握着桌上的马鞭,忿忿不已,仿佛那马鞭是她发泄情绪的对象。
“公主,您还在生气啊?”
小婢女敖登弯下腰,一边认真地整理着衣物,一边不时地回头,小心翼翼地问道。她的眼神中满是关切,看着公主这副模样,心中也有些担忧。
其其格听到这话,不禁自我解嘲地笑了笑,说道:“寄人篱下,我哪里敢生气?敖登,你说话得注意点儿,万一被人家天朝的人听到咱们抱怨,那可就永远别想活着回去见汗父和阿娘了。”
她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无奈,眼神中也透露出一丝忧虑,毕竟他们身处异乡,一言一行都得格外小心。
敖登哭笑不得地直起腰,脸上露出好脾气的笑容,耐心地陪笑道:“公主,别怪做奴才的多嘴,您算是运气好了。”
“想想看,咱们奉命前来大隋朝礼,您是突厥尊贵无比的响铃公主,身为使臣,怎能随随便便就离开大伙,自己跑到城里晃?这多不合适呀!”
“幸亏你遇到的那个人不是个凶神恶煞,否则发生任何差错,咱们回去如何向可汗交代啊?”
敖登的语气中带着一丝责备,但更多的是关心 。
其其格一听这话,原本就满是怒意的小脸瞬间涨得通红,杏眼圆睁,狠狠地瞪了一眼,随即啐道:“别说这个人,我气的就是他!哼,从我背后偷袭,还敢自谢厉害?他们大隋的人就比别人高一等?我还以为这里的人都像阿娘那样温柔,没想到都是一群蛮不讲理的混蛋!”
她越说越激动,胸脯剧烈地起伏着,手中的马鞭也被她握得更紧了,仿佛那就是她口中的罪魁祸首。
“其其格!”
这时,从外走来的突利设听到了她们的对话,无奈地长叹一声,语气中带着几分责备和担忧。
“你听听,连个婢子都比你懂事!大隋和咱们突厥,若非先后有大义、兰陵两位公主远嫁,这仗还不知道打到何时呢!汉人恨咱们,众所周知,你竟然私自离群,跑到人家的地盘上撒野?真是——不像话!”
突利设的眉头紧紧皱在一起,眼神中满是无奈和焦急,他深知这件事的严重性,一旦处理不好,很可能会引发两国之间的矛盾。
“突利设叔叔!”
其其格见突利设如此严肃,立刻收起了刚才的怒气,撒娇地搂住他的脖子,脸上露出了讨好的笑容。
“人家晓得自己做得有些过分,但情有可原啊!从小在草原长大,我实在好奇阿娘口中的繁华大兴和那么多有趣的玩意儿,当然就想先睹为快嘛!”
“谁知途中会碰到那件败兴的事儿?何况,汉人说突厥人嗜血成性,我看他们才是杀人如麻呢!”
“为了一件芝麻绿豆大的小事,都可以枉顾人命,哪里有大邦风范?若不是我和布日固德,小道士老早就一命呜呼了!”
其其格一边说着,一边委屈地嘟起了嘴,眼睛里闪烁着泪花,仿佛在诉说着自己的委屈和不满。
“丫头还敢说!”
突利设轻轻一弹她的额头,既无奈又宠溺。
“你晓不晓得今日那个被你夺了银枪的公子哥儿是谁?”
突利设的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凝重,他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会让其其格感到震惊。
“谁啊?”
其其格毫不在意,依旧把玩着发辫,兴趣缺缺地随意一耸香肩,在她看来,那个公子哥儿不过是个手下败将,根本不值得一提。
“他是大隋最有权势的‘五贵’后裔!”
突利设面色凝重,缓缓说道,语气中带着几分敬畏。
“宇文化及贵为爵国公,居五贵之首,掌握大隋几乎半数兵马,可谓权倾朝野。你羞辱他的儿子,他岂能善罢甘休?其其格,明日朝见,你须好生赔礼,莫要坏了两邦之谊,给高丽、吐谷浑可乘之机。”
突利设的眼神中充满了忧虑,他深知宇文化及的势力和手段,如果其其格不妥善处理这件事,后果将不堪设想。
“我才不跟他道歉。”
其其格一听这话,立刻骄傲地扬起小脸,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倔强和不服。
“手下败将,凭他也配?想想我们突厥男儿,个个是铁铮铮的汉子,哪一个像他那样娇贵无能,全身上下透着满骨子的脂粉味儿!”
其其格越说越激动,眼中闪烁着不屑的光芒,在她心中,突厥男儿才是真正的英雄,而那个公子哥儿不过是个软弱无能的富家子弟。
“说到手下败将——”
突利设似笑非笑,眼中闪过一丝狡黠。
“听说,咱们锡林郭勒大草原的一枝花,今日也遇到了劲敌,被人家连枪带人给一齐撂下紫骥马,有没有这回事儿啊?”
突利设故意调侃道,他想看看其其格的反应。
“我——”
其其格听到这话,顿时被噎得说不出话来,粉面瞬间飞霞,红得像熟透的苹果。她没想到突利设会突然提起这件事,心中又羞又恼,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公主,怎么不说话了?”
敖登眨眨眼,戏谑地笑道,脸上露出了一丝调皮的笑容。
“刚才还跟婢子振振有词,这会儿怎闷得像个葫芦?”
敖登故意逗其其格,她觉得公主刚才的样子实在是太有趣了。
“谁说我不吭气啦?”
其其格受不住她的激将,倔强而不肯示弱地道,脸上的红晕愈发明显。
“你懂什么?我只是不屑理他!那种人,本公主才不放在眼里!不就是力气大点儿吗?我的哥哥们随便拉出一个,都比他强上百倍!”
其其格一边说着,一边挥舞着手中的马鞭,试图掩饰自己的尴尬和窘迫。
突利设一敛笑纹,神色变得严肃起来。
“想来也是个不凡的人物,可惜没看到他的模样。”
突利设微微皱眉,眼中透露出一丝好奇和疑惑,他很想知道那个能将其其格连人带枪撂下马的人究竟是何方神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