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韵之这一路风尘仆仆，被摔，被拽，被掐，真是灰头土脸至极。
他跌在地上，捂着脖子咳得昏天暗地，全然没有了先前的傲气。
长公主看得心疼，连滚带爬地过去将儿子搂在怀里。
“姬淮安，你好生胆大妄为，竟敢对侯府世子动用私刑。你可知你面前的是谁，我是慧灵长公主，法天隆运至诚先觉神圣纯皇帝之女。谢韵之是我的儿子，也是帝王血脉。谢清原？谢清原！你父皇与我一母同胞，你父皇不在京中，你就眼看着这不长眼的东西如此羞辱你的姑母和表弟？”
伴随着长公主的呼喝，殿中众人都下意识将目光投向几案之后自始至终都没有出声的皇太子。
柳如烟也看去，看他面容英俊，身形高大，犹如庙里泥塑的菩萨，象征意义大于实际用途。
这一次，谢清原也不会有丝毫回应吧？
就在柳如烟如此想的时候，几案后的泥菩萨动了。
柳如烟先是觉得热，像旭日初升，阳光落在身上，可感知的热量一点一滴累积。
随着热量提升，谢清原眼中的光亮也一点一滴凝聚。
很快，柳如烟就热得身上冒了汗。
心脏突突地撞击着胸腔，甚至产生了被撞得生疼的错觉。
就在柳如烟心跳快得无法忍受的时候，几案后太子朝服的谢清原动了。
姬淮安在第一时间发现谢清原的动静，也在第一时间跪了下去：“太子殿下……”
谢清原举手事宜：“不必多言，事情的来龙去脉，我已知晓。”
柳如烟看着这样的谢清原，双目圆睁。
她刚才怎么会生出谢清原俊则俊矣，不过如此的想法？
这谢清原实在是积石如玉，列翠如松，一等一的的英俊儿郎，天下无双。
生得这般出类拔萃的好外貌，难怪在原身的记忆之中，整个大奉王朝的闺中少女为之倾心。
比起引半数瑶池仙子爱慕的柳含章也不差什么了。
只是两人不同风格，柳含章仙风道骨，而谢清原生机盎然英姿勃发罢了。
长公主也反应过来，脸上的愤怒得意汇成盛气凌人：“谢清原，你还不立刻教训这个不长眼的东西。”
“姑母说得是，不长眼的东西是该教训教训。”
谢清原轻轻一笑，一脚踹出。
长公主怀中的谢韵之被踹得飞了出去。
谢韵之撞上墙壁，落在地上，忽然发出惨叫，响彻整个三晖堂。
谢韵之的身上着火了，从他被谢清原踹中的地方开始，向四肢百骸蔓延。
只听得呼啦一声，谢韵之就烧成了一个火球。
皮下脂肪被煅烧出油的噼啪之声，伴随着谢韵之的惨叫，听得人毛骨悚然。
谢清原又是一伸手，干脆利落地从火球中拎出一具透明人形。
人形与谢韵之有五分相似，因太阳神火煅烧而露出狰狞痛苦的表情，在谢清原手中不断挣扎。
“淮安，这么些年了，你还是改不了心慈手软的毛病。”
跪在地上的姬淮安老实认错：“我行事有欠妥帖，是我错了。”
谢清原将手中的神魂丢给姬淮安：“搜他的记忆，找出指使者。”
姬淮安接过神魂，再度点头：“是。”
“至于我，”谢清原大踏步走出三晖堂，“该去会一会这位瑶池圣女了。”
语罢，谢清原凌空而起。
他的身后，长公主嘤咛一声，直接厥了过去。
谢清原走出三晖堂，言官也赶到了三晖堂外。
所谓武死战，文死谏。
禁卫正在平则门前浴血死战，言官便在三晖堂前耿直死谏。
言官整齐地跪在三晖堂前的空地上，有老有少有高有矮有胖有瘦，却都秉直中正视死如归。
“臣，督察院御史李顺，弹劾永义侯府世子谢韵之，已有妻室却求亲瑶池，厚颜无耻，请处死刑。”
“臣，六科给事中唐廉，弹劾永义侯府世子谢韵之，挑衅上古仙族，致王城惨遭围攻，无耻之尤，请处死刑，立即执行，以彰国法，以安民心，以正视听，以儆效尤。”
“臣，殿中侍御史……”
“臣，侍御史……”
“臣，御史中丞……”
“……附议。”
谢清原凌空而去，一眼没看这群跪在地上的言官。
还是姬淮安从地上站起来，拎着谢韵之的魂魄一举：“谢韵之已死，诸位大人先请回吧。”
督察院御史李顺欢欣鼓舞：“谢韵之罪孽深重，罪不容赦，就这么死了，便宜他了。”
六科给事中唐廉也是也是喜气洋洋：“殿下行事果决，实乃我大奉之幸。”
其他的言官一边站起身来一边连连点头：“大快人心，大快人心！”
长公主方才惊惧晕厥，并没有晕太长的时间，此刻幽幽转醒。
“真奇怪，我怎么睡着了？还做了噩梦，梦见韵之死了。”
长公主低喃着，从冰冷的地板上坐了起来。
“婆母，不是梦，”柳如烟凑到长公主耳边，“你看墙角的焦炭，那是夫君的尸首，姬大人手中提着的，是夫君的魂魄。谢韵之真死了，死得不能再死了。”
长公主一口气没喘上来，又翻着白眼厥了过去。
冷眼看着倒在地上的长公主，直到这一刻，柳如烟才相信谢韵之是真的死了。
明明是她亲口向长公主强调了死讯，但她其实还没有缓过神来。
这么突然，这么轻易，原身记忆中自私狡诈仅次于太子的渣男就没了？
她预想过的暴捶渣男的手段一个都还没用，谢韵之就死了，还是如此虚无荒诞的死法。
柳如烟的内心，顿时也犹如蓄力的一拳都打在棉花上的无限惆怅空虚起来。
柳如烟下意识望向谢清原离开的方向。
这才是真正的谢清原，一个阳刚强大雷霆手段杀伐果断的太子。
而不是原主记忆中，爱而不得就伤春悲秋的痴情人。
两世都是谢清原杀了谢韵之，算不算既定的宿命？
无论如何，谢清原算是帮了她，投桃报李，她是不是也该帮一帮谢清原？
柳如烟原本以为瑶池圣地跟大奉王朝并不在同一个时空，自己能够依靠的只有原身的记忆。
既然两者存在于相同的时空，柳如烟就也能够依靠自己的记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