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场上空的法宝飞禽实在是太多,各色宝光叫人应接不暇。
听见男孩叫嚷,循声看去,杨思思才发现隔壁的队伍被人插队了。
那插队的也是个七八岁的锦衣男孩,从一辆天马所拉的华贵飞车上下来。
即便看不出天马的来历,只看矫健的四肢,顺滑的皮毛,洁白宽大的羽翼,也该明白插队者的不凡。
换做稍微识时务一些的人,甚至不用深谙财法地侣规则的修士,只换作任何一个稍微懂些人情世故的成年人,都该明白胳膊拧不过大腿,这队插了也就插了。
偏偏面对这件事的是一个七岁的孩童,他面露不忿,当场要起了公平。
“不公平,他凭什么插队?这不公平!”
随着这个男孩的叫嚷,与他同行的孩童们也叫嚷起来:“不公平!”
此来玄圃仙门,同行者大多是同村同姓同宗族者,便如杨思思同行的萧家村人一样。
同姓宗族,抬头不见低头见,平日会为了一头蒜两根葱争得面红耳赤。
到了关键时刻,例如抢水源争田地,却又能一致对外。
来仙门前,家中父母肯定也叮嘱过出门在外守望相助。
故而男孩一指出有人插队,同行的村人立刻开口声援。
“吵什么吵什么?”一名金丹修士循声走来。
修士生得不错,只一双丹凤吊梢眼突兀,显得整个人气势阴柔。
见他来了,周遭的接引修士,包括招呼孩子们测灵根的修士都纷纷见礼:“欧阳师兄。”
修士复姓欧阳,单名一个岁字。
过处所遇的修士一边见礼一边后退,欧阳岁就从分开的空间走到了男孩面前:“吵什么?”
男孩见欧阳岁穿金带银,又见周遭修士对他敬重有加,即便看不出境界修为,也知晓其身份贵重,满收敛了些傲气:“仙人,他插队,我们排了这么久,他却一上来就能测,这不公平!”
“对,不公平!”与男孩同行的孩童们也道。
“公平?”欧阳岁不仅长相阴柔,语气也阴柔,公平二字愣是让他说出了九曲十八弯的味道,“你们既然说了公平,那今日我便同你说说何为公平。”
乡下孩童互相打量,挤眉弄眼,这种二椅子做派放在他们乡下都是要扇嘴巴喂大粪的。
慑于玄圃仙门的气派和欧阳岁的地位,男孩也露出了明显不适的表情:“请仙人指教。”
男孩的眼中不仅有不适,还有不忿,公平能有什么可说的?说破大天去也是对方插队。
欧阳岁的眼中闪过一丝晦涩,面上并不显露:“你们是下河村人,距离仙门八十里,驱使飞舟接引花费约合五灵石。此来十二人,测量根骨测灵石消耗约合二十四灵石。下河村已有一百七十二年不曾出过仙根苗,不出意外你们也是如此,落选后饱食一顿,合二十四灵石。送返村中,合五灵石。你们今日此来,仙门所有花费共计合五十八灵石。”
杨思思不由得多看了欧阳岁一眼。
玄圃仙门只接引方圆百里内村庄的孩童,但来的并非仅仅方圆百里的。
有自行前来的,村户人家吃苦耐劳,百里不过是一日夜的脚程。
玄圃仙门还在百里处设置多个转接站,外地的孩童只要到达转接站也能乘神行宝船来测灵根。
所以今日广场上人山人海,多得看一眼都晕人。
可这个叫欧阳岁的金丹修士一眼看出男孩们的来历,脱口细算对方的行程花费,连一百七十二年未出仙根苗的事情都熟记于心,对数字的敏锐骇人听闻,杨思思大概了解他地位超然的原因了。
下河村的男孩的脸色难看。
虽然事实的确如此,虽然在村中时他们谈起此事还沾沾自喜。
但被欧阳岁当众揭穿整个村子一百七十二年都不曾出过仙根苗,他们就是来看热闹加蹭饭吃的事实,男孩感受到此前从未感受过的窘迫,脸一直红到了耳朵根:“那又怎么样?他还是不能插队!”
这一次,面对周围投来的形形色色的打量目光,其他的男孩没有声援。
欧阳岁轻笑一声,继续慢条斯理道:“这位……王小少爷,距仙门三万四千六百八十里,自行驱驰飞车而来,并非拜入仙门,而是挂单借学,年交灵石一万。所以王小少爷每挂单借学一年,堪堪够下河村又一个一百七十二年不出仙根苗的花费。你说让他排在你后面,公平吗?”
男孩再怎么没见过世面,也听出了欧阳岁的言下之意。
有王小少爷交学费,方养得下河村人一百七十二年的蹭吃蹭喝。
旁观者重复的“又一个一百七十二年不出仙根苗”的嗤笑,更是令他无地自容。
男孩恼羞成怒,怒发冲冠:“公平怎么能这么算?有钱就了不起吗?嫌贫爱富,也配称仙人?”
男孩此言一出,不仅是周围孩童,修士都笑起来。
尤以欧阳岁最甚,他笑得花枝乱颤,一双丹凤眼中水光潋滟:“修行讲究法侣财地师,没有钱连饭都吃不起,何谈安心修行?更别谈修行所需的符箓丹药法宝法器了,所以有钱真的很了不起啊。”
“我让你先测,”姓王的锦衣少年此时开口,“你不是抢着测灵根吗?我就让你先测,你们一起也行。”
王姓少年此言一出,下河村的男孩又犹豫了。
“怎么,不敢?”欧阳岁出言嘲讽。
男孩果然受不了刺激:“测就测!我有什么不敢的?”
“欧阳师兄,还是算了吧。”一名负责测灵根的筑基修士生出恻隐来,如果在这种情况下测出了没有灵根,更坐实了下河村资质不行的事实,男孩的脸上必定挂不住。
欧阳岁冷哼一声:“测是王小少爷让他测的,答应是他自己答应的,你叫我做什么?”
筑基修士叹了一口气,他已看出欧阳岁睚眦必报,此举是报复男孩们方才的眼神鄙夷不加收敛,可他与男孩们萍水相逢,劝一句已是结了善缘,多劝却是不必了,终退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