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雨薇并未睡下,她刚服了药,外面侯夫人的话声音并不小,她听得清清楚楚。
侯夫人明知她在内间还未睡下,在外间便那样与崔钰说,这话,有一半,是说给她听的。
陆雨薇这次差点小产,服下药后,人半坐在床榻上,怔怔地看着外间的方向,脸色依旧苍白,唇上也并无半分血色。
崔钰进来,见到的便是她这般模样。
到底是自己的深爱之人,崔钰心头还是有些隐痛。
可一想到陆雨薇对薛泠做的那些事情,脸色就冷了下来:“服了药,为何还不歇下?”
陆雨薇听到他的声音,双眸一亮,不禁伸手向他够去:“钰郎——”
崔钰停在了她双手即将碰到半尺前,“早些睡。”
陆雨薇看着自己双手就差了一点,却碰不上,眼眶又红了起来:“钰郎,你不会原谅我了是吗?”
听到她此话,崔钰便怒不可遏,“你让我如何原谅你?你做出这等事情!”
念在陆雨薇有孕在身,又差点流产,他身侧双手紧握,压了几分怒气:“我不知你究竟是何时起,变得这样狠毒。”
说到此处,崔钰重新望向她,冷声说道:“亦或者,你本就是这样的人,从前不过是我识人不清!”
“不是的!不是的!钰郎你听我说,不是这样的!”
“人证物证在你面前,你还能说些什么?我早就与你说过,泠儿大度柔善,你进府后,只要安分守己,她绝不会动你,可你做了什么?”
陆雨薇低着头,“可是你明明答应过我,此生,就只有我一个。”
“我与薛泠成婚三年,我都未曾碰她一下,我何时违背诺言了?”
听到他此话,陆雨薇却忽然笑了。
她抬手擦了下满眼的泪水,重新抬起头看向崔钰:“你如今确实没有违背诺言,可崔钰,你敢说,你不是早就把薛泠当成你的妻了吗?”
“若不是薛泠厌你,你如今怕是早就违背诺言了!”
“你问我为何要这么做!我为何这么做?不全是因为你吗?”
“你说与我一生一世一双人,可你跟薛泠怎么说的?你跟她说,待我生下这胎后,你便与她圆房!可你曾经明明答应过我,你要娶我做正妻!”
“崔钰,我自是不对!可你以为你又是什么高洁君子吗?你既舍不下与我的情谊,又舍不得薛泠对你的爱意,你想二者兼得,还想当个君子?我呸!”
崔钰被气得脸都是红的,“胡说八道!”
“我是不是胡说八道,你心里一清二楚!”
“你若真的是君子,你为何娶薛泠的时候不跟她说你心有所属?”
崔钰被她说中心中所想,面上一阵白一阵红:“不可理喻!不知悔改!既如此,我也不用念旧情了,待你肚子里的胎儿生下后,你便去那家庙修行赎罪吧!”
“我不要!”
“轮不到你说不要!”
崔钰拂袖离去,陆雨薇看着他的背影,一会儿笑一会儿哭。
她当初,到底是怎么看上这样一个男子的!
当初崔钰说,要娶那薛泠进府,帮她霸占妻位,她还沾沾自喜,觉得薛泠不过是她的垫脚石罢了。
如今仔细想来,才知道,崔钰能那般算计薛泠,对她又有多少真心,就算有真心,可他日若是遇上了旁人,他会不会也那般抛弃她?
陆雨薇是真的知道错了,从前她只觉得崔钰翩翩君子,又是武阳侯府的二公子,品性才能皆是上等,她一个兴安伯府之女,能得他青睐,实在是幸运。
她用命给他挡箭,得到的却是他的二心。
可笑真是可笑!
怪不得薛泠说她蠢,她当真是蠢!
绿绮和紫鹃进来,瞧见陆雨薇又哭又笑,两人都被吓着了,还以为她哪里不舒服,连忙跪到床前:“夫人,您怎么了,您别吓奴婢啊!”
“夫人,奴婢再去请府医来!”
听到绿绮这话,陆雨薇才开口:“不用。”
她看了一眼绿绮和紫鹃:“绿绮,我是不是蠢,竟然相信,这个世间上,真的有那般痴情的男儿!”
“夫人,夫人您这回是真的错了!”
陆雨薇闭着眼睛,靠在一旁:“我知道,我不该对薛泠动手的!我知道,我知道……”
可是又有什么用呢?
崔钰怒气冲冲离开倚翠苑,疾步走了片刻,停下才发现自己竟走到了海棠苑。
他想起陆雨薇的那些话,脸色更加难堪,转身又快步离开。
“二爷何必与陆夫人置气,她如今不过是破罐子破摔了,才说些难听的话让二爷您也跟着她难过罢了。”
崔钰看了一眼文远,“文远,你觉得我是个伪君子吗?”
“二爷自然不是伪君子,您若是伪君子,为何少夫人进门三年,您都守身如玉,又为了年少时的诺言,不顾陆夫人如今不过是个平民之女,也要将她带回府中,为她受家法,娶她成平妻?”
崔钰捏着手上的茶杯:“可是我欺瞒算计了薛泠。”
其实陆雨薇没说错,他确实是舍不得薛泠对他的爱意。
他五岁便与薛泠相识,二人至今相识十六载,薛泠对他的情意即便不说,他也能感觉到。
可他喜欢的人却是陆雨薇,他一边安慰自己,他对薛泠只有兄妹之情,并无旁的,可到了薛泠议亲的年纪,看到诚意伯府的门槛几乎被踩坏,他便忍不住将她娶回来。
那时的陆雨薇也被送去流放,他觉得自己娶薛泠进门,也能满足了薛泠的期盼,又能守着正妻之位。
他对薛泠只有兄妹之情,他断断不会碰薛泠的。
他从未觉得自己卑鄙,也未觉得自己做错。
可陆雨薇今日一番话,却让他愤怒不已。
“那我为何不敢告诉薛泠,我早已心有所属。”
文远一怔,一时间说不出话。
他是二爷的书童,自二爷开蒙便与青松伴在二爷身侧,自是什么都向着二爷。
二爷这么一问,文远虽觉得二爷还是没错,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他只好看向青松,青松低着头,“二爷,奴斗胆说一句。”
“说!”
“您对少夫人,或许并非没有情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