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泠回到武阳侯府已是巳时末刻,马车才停下,她便听到马夫喊了一声“二爷”。
薛泠皱了下眉,这个时辰,崔钰应当是在大理寺,再不济,也是在外头办案,怎会在府中?
难不成是为了昨日谌弟大婚的事情?
薛泠想不通,她直接起了身,出了马车。
崔钰就站在她的马车旁,见她出来,他唤了她一下:“泠儿。”
薛泠看了一眼他伸出来的手,并未搭上去,而是扶着碧月的手,踩着脚凳下了马车。
“夫君。”
下了马车,薛泠才淡淡地唤了他一声。
崔钰有些讪然,收回手,点了点头:“昨日谌弟大婚,我未能出席,是我之过。”
薛泠看了他一眼,“夫君公务繁忙,我知晓的。”
说到此处,她顿了一下,“不过婆母和公爹有些微言,你记得与他们好好说道。”
崔钰嘴边想要解释的话便被薛泠这般堵了回去,她这般“体贴大度”,他若是再多说一句,反倒是显得他在推卸了。
前日他接到下属关于一桩悬案,在城外有线索,那日午膳过后,他便匆匆赶出城外了。
本想夜里赶回京中,参加薛谌婚宴,不想误入山林,还迷了路,第二日申时方才被当地的猎户带出那山林。
出了山林后,他便匆匆买马往诚意伯府赶去。
只是屋漏偏逢连夜雨,他气运不佳,马跑到一半就不愿再跑了。
那已经是酉时,若那马再往前几里路,他也还赶得上,偏偏那马就停在了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道上。
他好不容易行到一个村里,天色已经昏暗,崔钰深知自己赶不回去了。
更别说,他两日几乎粒米未进,早就精疲力尽,只能先在农户中借宿一晚,今日醒来,便匆匆赶回京中。
这些事情,巧合未免太多,不说薛泠不信,崔钰自己都觉得难以置信。
他本就不知如何开口,薛泠还半句责怪的话都没有,他更是说不出口了。
听到薛泠这般说,崔钰只能应了声好。
薛泠懒得听崔钰解释,他来与不来,对她而言,都无甚影响。
他昨日未来,那么多的宾客看着,这对薛泠和离,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也不知崔钰昨日去做了什么,整个人狼狈不已。
不过薛泠并不关心,也不想关心。
她只是淡淡地扫了他一眼,便收回目光:“夫君,先进府吧。”
“好。”
侯夫人今日一大早便派人去打听崔钰前两日去了何处,打听消息的人半个时辰前才回来,那人说大理寺的人只知道崔钰去城外的一个村子里面查一桩案子的线索,旁的便不知了。
昨日薛谌大婚,崔钰这个姐夫,竟连面都不露。
侯夫人昨日回府后便气得难以入眠,但听说崔钰去查案,两日未归,怒气倒是消了许多,更多的是担心。
不想这时候,管家却说崔钰和薛泠一同回来了。
侯夫人皱了下眉:“阿钰和泠儿一同回府?”
“回夫人,门房那边是这般说的。”
侯夫人挥了挥手:“你快让人将他们带过来,我倒是要看看,崔钰这两日到底忙些什么,竟忙得连小舅子的婚宴都缺席了!”
如今崔钰平安归来,侯夫人的担忧便化为了怒火。
薛泠和崔钰才过正厅,管家便说侯夫人有请。
薛泠看了一眼崔钰,还是出声提醒了一句:“夫君不如先换一身衣服?”
崔钰两日未曾换衣,身上衣袍在那山林中又被钩破了好几次,瞧着十分的不得体。
听到薛泠这话,他低头看向自己身上的外袍,一眼便瞧到了那被树刺划破的口子,半尺有余,十分显眼。
崔钰并不知自己这般狼狈,他如今都不敢再看薛泠:“林管家,你与母亲说,我先去换一身衣服,随后再到。”
林管家本想说夫人等着,但见崔钰确实狼狈,只好先请薛泠过去。
“母亲。”
薛泠见婆母起身,忙唤了一声。
“泠儿,昨日你阿弟大婚,崔钰竟未出席,他方才,可有与你说什么?”
薛泠摇了摇头:“母亲,夫君是大理寺卿,昨日未出席我阿弟的大婚,想来应是被公务绊住了手脚。”
“即是被公务绊住了手脚,夫君他也是身不由己,即是身不由己,泠儿问来,也不过让夫君难过罢了。”
薛泠主动言明是自己不问崔钰缘由,并非崔钰不做解释。
侯夫人听到她这话,一时也不知说什么好。
薛泠看着婆母,垂下眉眼,迟疑片刻,还是抬起了眼眸,“母亲。”
她话落,便起身在侯夫人身旁跪了下来。
侯夫人大惊,忙扶着薛泠:“泠儿,你,你这是为何?”
薛泠抿着唇,并未急着说话,只是看着婆母,无声无息地落着泪。
她知道,今日是她与崔钰和离的关键。
她本想让崔钰开口先在婆母这里提上一提,给婆母有个准备,届时她再求上一求,不出几次,和离之事便能定下了。
可崔钰昨日缺席了薛谌婚宴,这给了薛泠一个机会。
她自然不是借题发挥,不过是今日婆母对崔钰有怒,对她有愧,她此时开口,可谓是天时地利人和。
大梁建朝以来,将近百年,并未听闻有高门和离之事。
但那又如何,大梁朝建朝以来,也唯有侯府公子娶平妻。
既然没有这个先例,那她薛泠,便开这个先例。
侯夫人从未见过这样的薛泠,一时之间,心疼又有些无措:“泠儿,我知道你受了许多委屈,你有什么话想说,与母亲是说便是了,又何至于此?!”
薛泠听到侯夫人这话,才扶着她的手站了起来,重新坐到一旁的椅子上,低头一边擦着泪一边颤声说道:“母亲,孩儿想与夫君和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