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七那日,薛泠早早便起来梳妆。
这是她和离归家后第一次参加这些宴会,这上京里面,等着看她笑话的人,可不止方幼眠。
即是赏菊宴,薛泠穿的是与之相应的月白绣金菊长裙,长裙曳地,裙上的金色菊花刺绣针法细腻,每一片花瓣都如同刚绽开的一般,上身配的事一件浅粉色的短衫,短衫领口宽大,露出薛泠那白皙的脖颈。
“小姐真好看。”
翠月将一支金簪插入薛泠的发髻中,看着镜子里面的那张脸,眉如远黛,双眸恰似秋水,鼻梁高挺秀雅,宛如玉峰,唇若春花,不点而朱。
一侧的碧月拿着口脂,“小姐,今日用哪个?”
薛泠不想争锋出彩,选了个比自己唇色只红了些的口脂,“便用这个吧。”
口脂上好,外间传来了沈婉清的嗓音:“阿姐。”
沈婉清今日穿了件浅粉色的曳地长裙,裙袂上用金丝线绣着清雅的桂花,腰间束着一条月白色的丝绦,丝绦上缀着一只桂花香囊,与她裙袂上的桂花相应成趣,添了几分清雅灵动。
薛泠看着她进来,笑着打趣了一句:“好一个闭月羞花的小娘子。”
沈婉清面皮薄,又是新妇,听到这话,脸便有些红:“阿姐又取笑我。”
“真心话也是取笑?”
沈婉清走到薛泠跟前,“阿姐才是真真的闭月羞花。”
二人笑闹了会,薛泠瞧着差不多是时候了,便和沈婉清出门。
“阿姐,你可知道那大公主,为何邀请你?”
马车渐行,沈婉清看着薛泠,有些担忧。
自前几日得知大公主送了赏菊宴的请帖到伯府指名了让薛泠出席,沈婉清和薛谌这几日都有些忧虑。
可她与大公主也无甚交情,因着少时被养在乡下的缘故,沈婉清回来这上京后又被各家贵女看不上、欺辱,除了薛泠外,她也没什么挚交好友,更打听不出大公主此举何故。
今日便是赏花宴了,此时二人已是在去的路上,沈婉清多少有些紧张。
她怕自己护不住薛泠,也怕待会宴席上那些从前妒忌薛泠的贵女的嘴说出难听的话。
那日在普济寺中,那方幼眠虽落了下风,可那些话,实在是难听得很,她当时气得眼睛都红了,若不是阿姐拦着她,她便将那方幼眠骂一顿了。
可今日不同那日,那日只有方幼眠一人。
沈婉清揪着手帕,越想越焦急。
薛泠见她都快把手帕搅得不成样了,伸手轻轻拉了一下:“不管她今日是为何,我今日,只是去画菊。”
“可——”
沈婉清想说,进了那大公主府,便身不由己。
薛泠安抚地拍了下她手背:“不管如何,今日赏菊宴都是在大公主府举办的,若闹出大事来,大公主也脱不开身,放心吧。”
最多是被她们挖苦几句罢了。
这话薛泠没说,沈婉清还年轻,那日方幼眠几句话,她便被气着了。
见她这般淡然,沈婉清只好不再想此事。
今日的赏菊宴,大公主府门前停满了各家的马车。
薛泠和沈婉清到得不算早,也不算晚,下了马车后,递上笺帖,便被领着进了大公主府。
大梁有八位公主,四位皇子,可的宠的公主,却只有两位,一是大公主谢嬛,一是最小的十二公主,太子的胞妹谢樱。
大公主是淑贵妃所出,自小便得今上恩宠,这公主府在大公主八岁那年,今上便开始让人着手备建,耗时六年,府中的亭台楼阁,精美绝伦,可见当今对她的重视和宠爱。
大公主及?后便搬进了这公主府,一直到两年前,年至二十二,方才与三年前的探花郎窦昭成婚。
大公主自出生便得宠,养成骄纵跋扈的性子,去年便因一名侍女对瞧了一眼驸马,便将其杖毙。
薛泠方才来时虽淡然无事,可如今进了公主府,还是不免有些紧张。
二人跟着前面的婢女绕过回廊,几经转折,又踏上蜿蜒的砖石小径,穿过一片清幽的竹林,方才至今日赏菊宴所办之地——瑶华阁。
大公主府内的建设华丽,其中瑶华阁便最为出名。
薛泠第一次来大公主府,看着那映入眼帘的楼阁,心中微震。
那楼阁拔地而起,气势恢宏却又不失温婉,飞檐如同燕尾般轻盈上扬,其上雕龙画凤,精致的彩绘在日光下栩栩如生。
沐浴在日光之下的琉璃瓦片五彩斑斓,绿如翠玉,蓝似深海、黄如骄阳,瑰丽梦话,足见奢华。
沈婉清早已经被眼前的景象震撼,心中的紧张更甚,下意识地往薛泠的身旁靠了几分,“阿姐。”
她忐忑不安地唤了薛泠一声。
薛泠收了目光,轻握了下她的手,以示安抚。
虽还未进楼阁,但薛泠已然听到那楼阁中宾客交谈声。
前面的侍女回望了她们一眼,提醒二人脚下路滑,小心摔倒。
薛泠低头看了一眼,才发现脚下尽是温润的白玉石,地面光洁如镜,几乎映出她与沈婉清的倒影。
沈婉清也看见了,更是慌乱,脚下的步伐都放轻了许多,生怕自己闹出什么笑话,给薛泠徒增烦忧。
薛泠和沈婉清身后跟着的碧月和沈婉清的婢女吉兰更是头都不敢抬,碧月尚好,她一向稳重,就算是第一次见这般华丽气派的景象,也还稳得住。
可吉兰却不同,她是沈婉清少时被接回京的路上买的婢女,虽然规矩尚可,但胆小怯弱,再加上从未见过这样的世面,双腿都有些发软,不过是强撑着,怕丢了主子的脸。
碧月瞧出来了,忙凑到她身旁,摸了一下她发凉的手:“莫要怕,越是怕,越容易出错,我们出了错,小姐她们就难堪了。”
吉兰自然也知道这个道理,可她还是忍不住害怕。
不过碧月安抚了一下,她心里倒是松了些,手脚也自然了许多。
一楼大厅宽敞明亮,金丝楠木的立柱粗壮笔直,撑起整个空间,柱上雕饰着精美的花纹,或是绽放的花朵,或是灵动的飞鸟,皆栩栩如生。
四周墙壁挂着名家书画,山水、人物、花鸟应有尽有,为这室内增添了浓厚的文化气息。
此时,大厅内早已有不少先到的宾客在欣赏着案桌上摆放着的菊花。
薛泠和沈婉清到时,有几人瞧了她们一眼,便无人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