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泠一怔,自元宵那夜后,她在亳州这月余,便未再遇见过闻祁。
不过前几日,她倒是从小舅舅那儿听闻,闻家好似出了些事。
至于什么事,薛泠不便打听,自是不知。
“闻公子,你也来——”
今日书院休沐,前来踏青的才子佳人络绎不绝。
薛泠并不惊奇在此处遇见闻祁,可目光落到他身旁的那位公子后,她唇边的笑缓缓地敛了起来。
自从与崔钰和离至今,薛泠将近半年未曾见过他。
此处是亳州,她从未想过,会在此处与他相遇。
虽隔着帷幕,闻祁却还是察觉到了薛泠的变化:“怎的了,薛小姐?”
薛泠摇了摇头:“没什么,不过是有些惊讶罢了。”
“薛小姐,这是闻某好友,崔钰。”
隔着帷幕,薛泠只淡淡地瞧了崔钰一眼,好似两人从未认识过一般:“崔公子。”
时隔半年,再见薛泠,崔钰心中自有千言万语想说,却也知,她半字都不想听。
他压下心中涌动的心绪,只一声:“薛小姐。”
薛泠实在是不想见到崔钰,她没有那般大度,便是不爱了,可从前种种,她心生怨怒。
若是二人见不着还好,如今见着了,她是半分好脸色都不想给他。
她和崔钰最好的结尾,便是此生不复相见。
“薛泠弟弟妹妹离不得人照看,薛泠先回去那边了。”
薛泠说罢,转身便走回了显哥儿他们那边。
翠月憋不住话,“小姐,这崔少卿为何会在这亳州?”
“这不是我们该打听的。”
翠月从小姐口气中听出了几分不快,便不敢再多言。
薛泠看着瑶姐儿他们片刻,便寻了个鱼篓里的鱼太多了,需早些归家,若不然,怕是活不了。
他们还是第一次钓到这般多鱼,都着急着回家阔谈,便纷纷收起了鱼竿。
“阿钰?”
崔钰望着薛泠一行人离去,听到闻祁唤了他一声,他方才收了目光:“何事?”
闻祁瞧着他,轻皱起眉:“你与那薛小姐,从前认识?”
崔钰看了他一眼,望向远处,喉间紧涩:“她从前是我的妻。”
“……原是如此。”
怪不得方才薛泠在看到崔钰时,神态瞬时变了,他还当是上回他太过冒昧,得罪了她。
不曾想,薛泠便是崔钰从前口中“他只当是妹妹的妻子”。
“你此次前来亳州,可是为了薛泠?”
“并非。”
二人有过生死之交,两年前崔钰回京路上,二人相逢,一番畅饮后,崔钰提及家中的娇妻,说他们二人虽有多年青梅竹马的情分,可他却从未喜爱过她,他心中另有他人。
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他便只能娶她为妻,如今却落了个两难的境地,问他如何是好。
闻祁当时直言,自古以来,男子三妻四妾本就是常事,他既不想负了家中妻子,又不想负了心中之人,便将心中之人娶为平妻即可。
他与崔钰交好,当日所言,自是句句为了崔钰所想。
况且,崔钰口中的妻子,对他百般依赖,这才让他百般为难。
思及此,闻祁再看向崔钰,神色中已经多了几分探究:“若我不曾记错,你去年,好似便娶了平妻。”
“是。”
“过后不久,你与正妻和离?”
“是。”
闻祁神色也有些难堪:“阿钰,你可还记得两年前,你与我酒后说愁,你说家中成婚一年的妻子与你有十多载青梅竹马的情分,却并非你心爱之人。你说家中妻子柔顺胆小、对你百般依赖,你又想与心中之人携手白首,却又不忍伤害家中妻子,心中百般煎熬……”
说到此处,闻祁的神色有些冷了下来:“你说的这些,可是全都是真的?”
崔钰不明闻祁为何这般问:“我说的句句属实,你为何这般问我?”
“可我与薛泠第一次相识,她便是在那御香楼的门前,徒手想要借下飞来之物。那日那飞来之物直直对着她而来,旁人尚且惊叫惶恐,偏偏她面不改色、从容不迫。”
“第二回相识,梁知州想将我与薛泠撮合到一处,她直言并非她所意。”
更勿论,元宵那日,薛泠句句试探却又不着痕迹地句句避让。
当然,此话闻祁不好说出口,便按下了。
“你且告诉我,这般有胆识有主见的女子,怎的就成了你口中‘柔顺胆小、百般依赖’?”
崔钰不明白,闻祁为何突然说这些:“你这是何意?”
“……平妻之事,可是因为我那般说,你才那般做的?”
崔钰一怔,“倒也不是,我心中本就有此想法,只不过是怕泠儿接受不了,这才迟迟未下决心。”
闻祁听闻他此言,心中如蒙大赦,“如此便好,我亦不算是害了薛小姐。”
听到此处,崔钰便是蠢人,也听出了几分闻祁的意思来:“你……为何说这些?”
“阿钰,你我相识五年,又有过生死境遇,有些话,我不想说得太过难听。”
闻祁再看向崔钰,神态已经疏冷了许多。
“你……”
“你待我自是极好,我也一直以为你是君子,却不想,你也有小人的时候,崔钰,你这般对一个弱女子,你对得起你读的圣贤书吗?”
“……你要与我断交?”
“我今年二十有二,家中对我的婚事早有催促,只是相看了许多女子,我皆觉得兴趣难投。唯有薛泠,她与我见过的许多女子不一般。她有胆识有魄力有见地亦有真我,与这样的女子共度一生,想来会有趣至极。”
崔钰听到他此言,脸色铁青:“不可!”
闻祁却只淡淡地瞧了他一眼:“你有何资格说不可?”
“方才她见到你时,连话都不想与我多说,想必她是看都不想再看到你。你说你此番来亳州并非为她,但你敢说,你此次来亳州,不曾想过出现在她跟前?”
“你是大理寺卿,一双厉眼辨真伪,方才你难道就看不出来,薛泠她根本就不想见到你!”
闻祁说到此处,又看了他一眼:“崔钰,你当真是记得你与薛泠那十多年青梅竹马的情分,这亳州,你便不应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