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月听到自家小姐的话,人都愣住了,“小姐,您为何不气?”
薛泠瞧了她一眼:“都和离了,有何可气的?”
“可是,可——”
翠月狠狠地咬了下牙:“那平妻对小姐做了那般多事,武阳侯府这般做,又将小姐您放在何处?”
“他们若是将那平妻扶正了,这上京谁人不笑话您?”
翠月当真是气得不行,话说得上气不接下气,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怎么了。
薛泠伸手抚走她脸颊上的泪水:“嘴长在别人的身上,她们要如何说,我们又能如何?”
“好了好了,莫要气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家小姐我,对你如何了。”
翠月抿着唇,虽未再说话,但脸上的表情还是一副气得不行的模样。
薛泠唤了一声碧月,碧月进来,看了一眼翠月,皱了下眉,方才看向薛泠:“小姐。”
“今日这客舍人可多?”
“多。”
薛泠点了点头,便让她们出去了。
想来崔钰要将陆雨薇抬正的事情整个上京都知道了,这次,也不知那陆雨薇,到底是用了什么法子。
不过她已经和崔钰和离了,那陆雨薇如何,也与她无关。
薛泠拿出经书,敛了思绪,低头认真抄写。
未时末刻,薛泠准备下山。
不想才出客舍,便碰上了尚书府的老夫人。
薛泠一怔,忙退到一旁,待尚书府的老夫人过了,她才抬步。
走出普济寺,尚书府的马车正停在门前。
隔着不过三丈的距离,薛泠一眼便瞧见了那身皓色衣袍的太子。
自从那夜在亳州,太子摔玉愤而离开后,薛泠便未再见到他。
薛泠只看了一眼,便垂下了眉眼,瞧着今日所着的裙摆上的绣纹。
“殿下?”
太子久久不言,老夫人不禁皱起了眉,轻唤了他一声。
“外祖母,孙儿扶你。”
谢珩收了目光,压下心头的几分不满,伸手扶着老夫人。
老夫人点了点头,并未多问,抬腿上了马车。
长风站在一旁,余光瞟到不远处的薛泠身上,不禁看向太子,只觉得自己有些命苦。
早知今日,他昨夜笑长顺时,便小声些了。
殿下嘴上说不要再提那薛小姐,今日听闻那薛小姐来了这普济寺,非说这几日城外不安生,老夫人来上香,他要来接老夫人回尚书府。
他不过是未反应过来,问了句“殿下,今日城外出了何事”,便被冷眼相待。
明明是来看这薛小姐的,可人上了山,却连这普济寺都不进去。
那薛小姐近在咫尺,殿下却扶着老夫人便上了马车。
太子上了马车,长风这才敢放眼望向薛泠。
但瞧了一眼,他便收回目光了,因为马车动了起来。
薛泠看着那渐渐行远的马车,这才抬腿继续往外走。
她们的马车在一侧停着,车夫见薛泠出来了,便将脚凳放好。
这个时辰,一路上皆是下山的香客,马车行得不快。
回到府中,已经是酉时了,天色渐暗。
薛泠回院子换了身衣服,去正厅和家人用了晚膳,这才回自己院子中。
昨日闻祁说有事要办,便告辞离开了。
走时,薛泠与薛谌一同送他。
回来后,阿爹便问她,觉得闻祁如何。
薛泠深知爹娘想法,便说了句“不错”。
她阿爹笑着连说了三个“好”字,薛泠瞧着父亲高兴,也知闻祁下次再来,怕便要商讨她与他的之事了。
“小姐,夜深了,别着凉了。”
碧月拿了披风,站在身后,给她缓缓披上。
薛泠回头看了一眼碧月,“碧月,你可有心仪之人?”
碧月听到她这话,直接便跪在了她身侧:“小姐,可是奴婢做错了什么?”
薛泠有些无奈:“不过是觉得你年纪也不小了,该给找个好人家了。”
碧月摇着头,“小姐,奴婢不想嫁人,奴婢只想在小姐身边伺候您。”
“你为何不想嫁人?是没有心仪的男子,还是怕所遇非人?”
往后她若是和闻祁成婚,这上京便是故土,难以再回来。
翠月便罢了,碧月在这上京土生土长,虽是被卖给了诚意伯府,可她爹娘后来凑足了银子,便想来将她赎回去。
碧月家人都在这上京,前年她父亲做工摔伤了腿,如今便只能在家中种地,她家中有个成婚了的哥哥,哥嫂待她还不错,逢年过节,也会托人送些吃食来给碧月。
若是随她去了青州,碧月与家人,怕也是难以再见。
碧月在她身边伺候这么多年,薛泠自是希望她往后能好些。
上京离青州千里,山高路远,她不忍碧月与家人分离。
碧月抬起头,双眼通红:“奴婢没有心仪的男子,亦不想离开小姐。”
她说到此处,一滴泪从她眼中流下,“小姐,您可是打算嫁给闻公子?”
“嗯。”
碧月聪敏,薛泠也没什么不好说的:“我与太子之事,你也清楚,我便是不嫁人,也不可能留在这上京。你家人都在这上京,我也不忍心让你跟着我离开上京,与你家人分开。”
“小姐!奴婢只想跟着您!不管小姐在何处,奴婢也跟着您!”
“那你爹娘呢?”
碧月抿着唇, 提及爹娘,她自然也是不舍:“奴婢这些年也攒了些钱银,若是小姐离开上京,奴婢便将那些钱给他们二老。”
“便当是奴婢远嫁了,不能在他们跟前尽孝。”
碧月五岁便被爹娘卖进了诚意伯府,虽然后来爹娘存了银子想来赎她回去,可她永远都忘不了,那一日,她哭着唤她阿娘不要不要她。
后来她大病一场,若非伯爷和夫人心善,她怕是活不过六岁,更别说是等她爹娘来将她赎回去。
十二岁那年,她爹娘来赎她时,小姐便将卖身契交到她手上,若她想走,小姐便不留。
可她那年没走,往后自然也不会再走。
有些事情,便像是一根刺一样,长在皮肉里,碰不到的时候察觉不到,可一旦碰到了,便觉得疼。
便是不疼,可那刺痛,让人想要拔出来,却又寻不到,这注定是一道无解的题。
她年长小姐两岁,五岁到小姐身旁,那时候的小姐不过才三岁,双眼亮晶晶地望着她,唤她碧月姐姐。
对她而言,小姐比任何人都要重要。
“小姐,您可不可以不要赶奴婢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