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楷淡笑一声:“虽则可致大乱,一场硬仗却是避免不了的。”
“刑徒营此番建功,不可不赏。传我军令,一律厚赐钱财。”
“与一般兵卒无异,再无戴罪之名。”
周顺德迟疑道:“主上,刑徒营不过是作奸犯科之人,即便从军,也如征徭役。”
“如今区区薄功,就勾销罪名,厚赐钱财,是否太过宽仁了?”
高楷摇头一笑:“这些并非大罪大恶之人,不过因家贫不得已为之,从前已施惩处,就不要横加苛责了。”
“况且,既为我麾下将士,便一视同仁,但凡立功,不问出身家世,一律有功必赏,有罪必罚。”
“绝不可区别对待,让有功之人寒心。”
周顺德点头叹道:“主上宽宏大量,恩威并施,为我等之福。”
高楷略微一笑,派人传令下去,引得一众刑徒叩头拜谢不止,几如山呼海啸。
他挥手请起,蓦然神色一怔,只见一道道白气从天而来,推动着他的气运越发浓厚,如拨云见日顿扫阴霾。
“果然,这争霸天下,也需团结大多数,打击一小撮。”
看着一众兵卒奋勇跳下水道,往城外而去,他不禁期待起,这番计策带来的成效。
说不定,扭转战局的一刻,便从现在开始。
他驻足思索片刻,便回转城头,望着城外连绵大营,等待气运变化。
而薛军大营之中,一员小卒打马而来,兴奋叫道:“禀少将军,庞都尉筹完粮草,正运来此地。”
“好!”薛仁果大笑一声:“粮草既来,我军再无后顾之忧。”
“传令下去,厉兵秣马,只待庞裕一至,即刻攻城,务必一战而下。”
“城破之后,任由尔等劫掠,能得多少财货,便看你们自己的手段了。”
“谢少将军!”一众将士轰然应喏,个个面露欣喜之色,恨不得庞裕顷刻就到。
然而,世事变化无常,谁也不知,百里之外,那庞裕正要面临一场伏击。
此刻,他策马当先,运送粮草直往狄道赶去。顾不得兵卒疲惫,连连催促,更挥鞭打死两个小校,只因天气酷热,二人擦了把汗。
由此人人畏惧,咬牙飞奔,却不想大多中了暑气,头晕眼花,更有走着走着倒毙在路旁,再无鼻息。
那庞裕却视若不见,一心想着赶至大营,向薛仁果邀功。
他却不知,一丝丝怨气在队伍中蔓延。而小道两旁的密林之间,更有一双双眼睛,紧紧地盯着他。
“呸!这鬼天气,怕不是阎王爷索命来了。”庞裕望一眼头顶大日,只觉浑身火烧火燎,头晕目眩起来。
他最是惜命,心中一个咯噔,连忙下令众人赶路,他却寻个阴凉水潭,游个痛快。
那些个兵卒自然愤愤不平,见无人驱使,便也懈怠起来,更有人偷摸。着离开队伍,躲进树荫底下。
一时间有样学样,涣散如一盘散沙。
那密林之中,一个个屏气凝神的人,眼眸一亮。为首者,正是周顺德,他当即下令:“放箭!”
顷刻间,箭落如雨,刺穿空气,刺向一个个薛军兵卒。
猝不及防之下,只见血肉飞溅,夹杂着一声声惨叫。
“有伏击!”
“速速躲避!”
三两个队正,慌忙大叫,想要聚集起一众兵卒抵抗。
可惜,为时已晚,不待他们反应,一道道喊杀声,从林间传来,伴随着一个个高军兵卒身影,冲向这溃不成军的运粮队。
不过几个冲击,便将这三千人打得抱头鼠窜,个个只求逃命,再无一丝奋战之心。
周顺德摇头道:“如此轻敌大意,毫不设防,大败亏输也实属寻常。”
他环顾四周,却不见庞裕身影,连忙下令寻找。
这庞裕倒也精乖,本在水中畅游,一听这喊杀声,便知不妙,遭了埋伏。
他却毫无抵抗之心,只想逃命,顾不得穿好衣衫,就这般光着身子,跑进深山密林,一溜烟没了影子。
仓促之间,找不到他丝毫踪迹。周顺德连忙制止:“穷寇勿追,截取粮草要紧。”
他奉高楷之命,由水道出了狄道城,在安乐通往薛军大营的必经之路上埋伏。
果不其然,正如高楷预测,这薛仁果派了将士,索取安乐粮草。
周顺德忍不住赞叹一声:“主上算无遗策,薛仁果绝非对手。”
他可以断定,失去这一批救急的粮草,薛军必然大乱。
届时,便是我军反攻的大好时机。
想到此处,他当即下令,将这些粮草运往城中。
很快,这一条小道,恢复平静,只有一众薛军尸体,横七竖八倒在一地。
过了许久,一支探马匆匆奔来,见了此景,面色大变,慌忙调转马头,奔向薛军大营。
“你说什么?”薛仁果勃然色变,“粮草被劫了?”
这探马战战兢兢道:“正…正是,属下已然探明,我军粮草悉数被劫,不知去向。”
“这是何人所为?”薛仁果怒不可遏。
“那贼人早已离开,遁入山林,恐怕…恐怕是山中匪寇所为。”
薛仁果攥紧长刀,牙缝中挤出一道声音:“好大的胆子,放肆!”
“庞裕呢,是死是活,怎不来见我?”
探马蜷缩着身体,尽力减小存在感:“庞…庞都尉不见踪迹,应是逃脱了。”
“废物,蠢货!”薛仁果再也控制不住怒火,一刀挥过,“咔嚓”一声,一颗头颅飞旋出去,脸上仍旧残留着惊愕之色。
他犹不解气,挥舞长刀,将帐中桌案陈设,劈了个粉碎。
左右偏将一个个噤若寒蝉,大气不敢出,生怕遭受池鱼之殃,成了刀下冤魂。
发泄过后,薛仁果稍稍恢复理智,环顾一圈,视线落在角落之中,一个不起眼的人身上。
“狄长孙,你率兵前往洮州,督运粮草。”
“若明日不能赶回,提头颅来见。”
此时天色将黯,临近傍晚,一夜之间从洮州千里迢迢运粮来,无疑是强人所难。
“是。”狄长孙却不敢露出半点不愿,深恐他盛怒之下,一刀劈来,尸首分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