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鸟一路高飞,过不多时,便飞至崆峒山巅,落在一个道人手中。
这道人头戴莲花冠,周身清气盎然,正是通玄。
他展开书信一看,却是勃然变色,藏不住深深的惊疑。
“这怎么可能?”
为了绞杀高楷这变数,他多方奔走。
不仅襄助薛仁果摆脱羌人反叛,全力攻取兰州,更暗中施法,迷惑梁三郎,以致安乐失守。
甚至,派遣李师弟前往王威麾下,说服他进犯广武,合力斩杀高楷。
原以为此等筹划,必然万无一失,他可高坐山巅,笑看高楷败亡,铲除变数,还归大势。
谁能想到,如此精心谋算,竟然大败亏输。
高楷不仅斩杀薛仁果,更攻下美相,直奔临潭。
若非王威围困广武,高楷不得不回返相援,他或可一举拿下临潭,全据洮州。
到那时,高楷占有两州之地,几十万军民,必然气运勃发,根基深厚。
就不是如今这般好对付的了。
通玄道人如坐针毡,连忙起身走上高台,盘膝而坐,运转玄功,推算高楷命格。
“轰隆!”蓦然,一道惊雷从天而降,震天动地,响彻整座高山。
通玄道人闷哼一声,张口吐出一道血沫,面如金纸,骇然道:
“天道反噬?”
“不好,我已入世太深,牵连太重。因果纠缠之下,已是身不由己,沦为棋盘上芸芸众生一员。”
想到这,他苦笑一声:“未料,这高楷已有潜龙之资,人道之争,绝不可能以术法直接干扰。”
“更不必说,推算潜龙命格,这可是会引来天谴的,届时,一身苦修化为流水,顷刻身死。”
一步错,步步错,直到如今,已是势大难制。
高楷虽只是一介刺史,却身携几十万军民之望,浩浩荡荡,如滚滚洪流,岂是他一个尚未羽化脱蜕的道人所能撼动的。
“唉!”通玄道人叹息道,“这人道争龙,大势皆汇聚在一个个潜龙身上,自有天命庇佑。”
“我等炼气士,若想扶龙庭,得享气运,以求飞升成仙,只能因势利导,辅助一支潜龙,争霸天下。”
“却不能倒行逆施,否则,天谴必至。”
须知,此方天地,炼气士修行缓慢,唯有背靠潜龙的气运加持,方能助长修为。
否则,修到老死,也不过耳清目明。至于那些法术神通,在大气运之人面前,根本无法沾身。
这是天道铁律,无人可以违逆。正如人间潜龙,不得修持神通,也不得长生,只是一具肉眼凡胎,难逃生老病死。
当然,潜龙一旦统一天下,登基称帝,便万法不侵,可号令鬼神,敕封神灵。
一道诏书,可令高高在上的神君跌落凡尘,也可令渺如尘埃的孤魂,登临九霄。
凡事有利就有弊,难以万全,世人世事,皆是如此。
通玄道人沉思许久,却是下定决心,道:“这高楷屡次反败为胜,命格大升,如今已不是我能左右。”
“须得禀报师门真人,再作定夺。”
“至于那王家长女,身具凤凰之气,可为李昼一大良配,倒是可顺势建言二人尽快完婚,以使气运相协,助潜龙一臂之力。”
想到这,他书信一封,令青鸟飞回。继而整肃衣冠,行至崆峒山主峰,一座高耸道宫外,求见门中真人。
须臾之间,飘渺空灵的云光一转,不见其人踪影。
而另一头,金城之中,高楷正召集文官武将,在前堂议事。
“此次大战,死伤将士们的抚恤封赏,落实得如何了?”
吴弘基躬身道:“主上,此事已处置妥当,一律按您吩咐厚赏,不曾遗漏一人。”
“这是文书,还请您过目。”他双手递上一叠厚厚的纸页。
高楷接过,仔细翻阅起来,直到最后一页阅完,方才开口笑道。
“不错,若要将士们奋勇厮杀,这抚恤封赏,绝不能偷工减料,否则,人心不稳,距离败亡之日不远了。”
“是。”一众文武齐声道。
高楷转而问起一事:“不知那薛矩是何情形?”
沈不韦起身道:“主上,我曾于洮州一带经商,略有耳闻。”
“这薛矩年过五十,老迈不堪,又逢旧疾发作,缠绵病榻,已是起不来身了。”
“府中一切事务,皆由其人耳提面命,交派下属去办。”
“依我看来,此人离死也不远了。”
高楷微微点头:“生老病死,谁也逃脱不得。”
梁三郎面色振奋:“郎君,这是天赐良机,正可趁薛矩病笃之时,攻取临潭,全据洮州。”
诸多文武纷纷附和,赞同此言。
高楷思忖片刻,看向沈不韦:“府中粮草如何?”
沈不韦不假思索道:“旧粮已是耗尽,只等今年新粮收割,便可填充府库。”
高楷点了点头,三军未动,粮草先行,怎么重视也不为过。
“如今正是新粮收割之时,不宜擅自开启战端。”
“待粮草筹备充足,再议出兵之事也不迟。”
“是。”梁三郎自然知晓粮草的重要性,没有坚持出兵之意。
裴季忽然提起一事:“主上,据闻那鄯州王家,派遣兵卒,护送长女至渭州,与那李昼成亲。”
“哦?”高楷诧异道,“为何如此之快?”
古人讲究三媒六聘,又有六礼要行,这区区半个月的时间,便要成婚,着实太过仓促,令人生疑。
裴季低声道:“王羡之颇为看好那李昼,曾大摆宴席,庆贺佳缘。”
“又直呼李昼为乘龙快婿,甚至不顾礼仪,一心想早些完婚,以成秦晋之好。”
高楷淡笑一声:“随他去吧,不必理会。”
既然没有缘分,他也不愿强求,造成一双怨侣。
周顺德眉头一皱,开口道:“主上,此事蹊跷,不可不察。”
“王氏簪缨世家,本应最重礼仪,怎能这般儿戏,仓促成婚,不怕惹来世人笑话么?”
“依我看来,此中必定有何谋算,不为人知。”
裴季点头道:“周参军所言不错,那王家为了尽快到达渭州,不走陆路,改行水道。”
“乘船一路沿渭河而行,向东至渭州腹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