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修远闻言不禁意动,他虽徘徊不定,却也不想害了楷儿,若能入冥府,为楷儿大业积福,倒也是一件幸事。
“也罢,我这便离去,还望鸾儿你护佑他们母子,不令鬼蜮伎俩侵身。”
“我当于冥府,念诵你的恩德。”
敖鸾微微一笑:“姑父放心去吧,我已和表哥气运相连,自当竭尽全力。”
“既是助他,也是助我自己。”
她一挥纤纤玉手,口中念念有词,忽有阵阵阴风吹拂,现出一道黑漆漆的关口,传来哭泣之声。
高修远点了点头,身形摇晃,化作一道暗影,飞入关口之中,不见踪影。
阴风倏然散去,关口消失,仿佛方才发生的一切,只是一场幻觉。
敖鸾展颜一笑:“阴魂安息,德行自生。表哥这龙形之地,再无隐忧。”
她闭目端坐,默默体察气机变化,忽然睁开双眼:
“这孙士廉、钟祁连二人,不过是疥癣之疾,不足为虑。”
“倒是这皇甫贯,应全力应战,若能将其击败,眼下一切困境,都将迎刃而解。”
“我得去向表哥建言一番,以免误了大事。”
她出了祠堂,正要往前堂而去,忽见那丫环来报:“姑娘,前院有传言,郎君力排众议,一心对战那皇甫贯呢。”
敖鸾吃了一惊:“此话当真?”
丫环眨了眨眼:“千真万确,姑娘,这可是郎君下的军令,谁敢胡言。”
敖鸾止住脚步,暗自思忖:“我这表哥竟一举切中要害,莫非当真是天纵之才,或者有天意相助?”
一时间,她不禁对巍巍天道心怀敬畏,更觉这高楷仿佛笼罩在云雾之中,颇有高深莫测之感。
……
前堂之中,高楷正处置政事,忽然心血来潮,往头顶看去,只见红气成云,如海波一般涌动,愈发深邃。
周身仿佛祛除阴翳,一阵轻灵舒泰。
“这是何故?”
他远望上方,只见府邸之中,一片吉气笼罩,并无丝毫征兆。
探寻许久,却不得要领,只得暂且放下。
翌日,高楷率领两千精兵,赶往广武。
城外,一座座营寨连绵不绝,旌旗招展、人头攒动,将这小城围得水泄不通。
皇甫贯统兵四万,昼夜攻城,屡次有破城之危,所幸梁三郎与狄长孙二人,联袂来援,方才暂且阻滞其攻势。
那节度使王威见其久攻不下,特派一万兵马前来相助,领兵者,却是一个道人。
此时,中军大帐之中,皇甫贯高坐上首,面色不喜:“道长不在观中清修,何故沾染红尘是非,卷入这兵戈之中?”
这道人正是崆峒观李观主,皇甫贯上书征讨高楷之时,他劝说王威允准,又主动请缨,带着一万兵马前来助阵。
“此次通玄师兄谋划,对那高楷三面夹击,必能将其绞杀。”
“再不能让这变数,干扰陇右道大势。”
李观主思绪翻滚,笑道:“我受节度使大人恩德,却是无以为报,惟愿以微末之技,襄助皇甫刺史,攻下广武,直取金城,将那叛贼高楷擒拿,枭首示众。”
皇甫贯神色稍缓:“道长有心了,只是战场之上,刀剑不长眼,若是一不小心伤了身体,怕是不妙。”
先帝宠信道士,召集天下得道高人,于金陵烧铅炼汞,想要炼出金丹,以长生不老。
只是,先帝一场急病,暴毙而亡,惹得他对修道之人颇为不喜。
更不要说,这等插手人间征战,居心不明之人。
若非这李观主是节度使王威委派,前来相助的,他早已将此人赶出大营。
李观主微微一笑:“贫道虽不才,却有几分法术,足以自保,皇甫刺史无需担忧。”
“那便好。”皇甫贯不甚在意道,“道长世外之人,怕是不通战阵,不如在营中安坐,兵马交予我来排布,如何?”
他这是要夺去李观主统兵之权,以免令出多人,对战事不利。
李观主心中恼怒:“好你个皇甫贯,我好心前来相助,你竟这般不顾面皮,夺我兵权。”
“却是休想!”
“此番围攻高楷,为师门大计,务必万无一失,怎能任由你一人施为。”
他皮笑肉不笑道:“皇甫刺史此言差矣,贫道这一万兵马,为节度使大人亲兵,特命我一人统领,不得假借他人。”
“您若想取兵权,不如向节度使大人上书,若他允准,贫道自无异议。”
一言既出,却是碰到一个软钉子,皇甫贯面色讪讪,转移话题道:
“既是节度使大人之令,我自当遵从。”
“只是,这广武城虽小,军民抵抗之心却甚坚,我困于城下多日,不得寸进,道长可有妙计破城?”
李观主嘴角掠过一丝诡笑:“贫道不才,却有一拙劣之计,请皇甫刺史斧正。”
“哦?”皇甫贯本是出言为难,却不料这李观主似胸有成竹,不禁好奇道,“是何妙计?”
李观主好整以暇道:“贫道已然探知,那高楷率领两千兵马,正往广武而来。”
“你我可各领兵一万,在其必经之路上设伏,一举将其斩杀。”
“常言道: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
“那高楷一死,这偌大的兰州,自然不攻自破,不费吹灰之力,可清剿叛军,收复失地。”
皇甫贯略微点头:“此计尚可,只是这设伏之地,须得万无一失,让他插翅难逃才是。”
李观主深沉一笑,悄声道:“这是自然。”
“你我当在……设伏,届时,贫道……必能一举将其铲除。”
皇甫贯仔细聆听,饶是他久经战阵,遭遇不少明枪暗箭,也不禁脊背发寒。
“这般毒计,着实可怖。”
“这李观主,竟不怕因果劫数么?”
他却不知,李观主深受师命,已是押上百宝,想要毕其功于一役,斩杀高楷。
若能成功,即便有反噬,也可由李家潜龙气运相抵,无需忧虑。
若是失败,师门将以至宝相助,护他安危。
既无后顾之忧,他自然设下毒计,不惜一切,要将变数铲除。
还这陇右道一片朗朗晴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