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元和目眦欲裂,心头滴血,急忙沉声喝道:“大势已去,这是老夫轻敌冒进之过,和你等无关。”
“老夫先去一步,你等不必顽抗,可投降高楷,保住性命!”
不待众亲兵反应,他手持长刀猛然一横,刀锋划过,血气喷涌,李元和轰然坠地,挣扎片刻,便奄奄一息。
“将军!”
“郎君!”
众亲兵眼见此景,慌忙下马挽救,只是为时已晚,这沙场老将已然气绝身亡。
一时间,仅存的百余亲兵,个个痛哭失声,叩头不止。
“投降者不杀!”
招降声回荡在山林之中,却是高楷见这些亲兵忠心耿耿,起了爱惜之心。
然而,这百余人听闻此言,一个个横刀自刎,顷刻间躺尸一地。
高楷默然叹息一声:“老骥伏枥,麾下皆是忠贞之人,将他们好生埋葬了吧。”
“是。”
褚登善策马奔来,拱手道:“主上料事如神,不过略施小计,便除去这李元和,断李昼一臂。”
“末将钦佩之至!”
之前三路大军一齐来攻,声势惊人,即便沉稳如他,也不禁忧心忡忡,不知前路在何方。
如今,高楷一战斩杀李元和,去除一大威胁,接下来,只需专心应对李昼即可,至于王威,暂且不足为虑。
褚登善只觉卸下千钧重担,不由大松一口气,同时感慨不已,若无高楷这般料敌先机,出奇制胜,这偌大的陇右道,恐怕早已尽归李昼。
“伤人十指,不如断其一指。”高楷淡笑道,“李元和虽死,却不可小觑李昼。”
“战场之上,局势瞬息万变,不到最后关头,绝不能掉以轻心,有丝毫松懈。”
“是!”褚登善躬身道,“末将受教了。”
他转而想起一事,拧眉问道:“主上,李昼大军行踪隐秘,不知藏在何处,我等该如何应对?”
李昼这番排兵布阵,虚虚实实,真假难辨,令人难以捉摸。
他虽熟读兵法,久经战阵,然而绞尽脑汁,也参不透其中的关窍。
“善战者,致人而不致于人。”高楷淡声道,“他故布疑阵,无外乎迷惑我等,令我等疲于奔命,他好在暗处以逸待劳,从容出击。”
“既如此,我等只需避实击虚,令他按耐不住,自会露出狐狸尾巴。”
“如何避实击虚?”褚登善疑惑不解。
高楷从容不迫道:“李昼要灭亡我等,独霸陇右道,最要紧的,便是攻取兰州,这是实。”
“如今,他却率领大军在岷州游弋不定,又让李元和进犯叠州,这是虚。”
“为的就是牵制我等兵马,分散注意力,他正好趁机派遣大军,突袭安乐,窥视兰州。”
褚登善大惊失色:“这……这李昼竟如此狡诈!”
“兵不厌诈。”高楷淡笑道,“战场之上,你死我活,自是无所不用其极。”
“何况这一战,关乎陇右道归属,谁敢不倾尽全力?”
褚登善默然点头,攥紧马鞭道:“主上,万不能让他得逞!”
“我等即刻回返安乐,护佑兰州不失。”
“不。”高楷望一眼天色,摇头道,“若我等回援,必定落入李昼的陷阱,以他的用兵之能,岂会不在途中设伏?”
褚登善豁然醒悟,满脸羞愧之色:“末将心浮气躁,竟忘了此事,请主上责罚。”
“身在局中,为局势所迷,这是人之常情。”高楷摇头失笑,“只需戒骄戒躁即可,有何可责罚的。”
褚登善心中赞叹:“李昼用兵之能,我已是自愧不如。主上却对他百般算计,洞若观火,尽在掌握之中,实在令人无法望其项背。”
他感慨良久,又见高楷一派云淡风轻,不由询问道。
“主上,既然不能回援,我等该如何行事?”
高楷笑道:“不过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罢了。”
“李昼想要我等首尾难顾、疲于奔命,我倒不妨将计就计,让他也尝一尝后宅失火的滋味。”
“传令钟祁连,不必坚守佑川,可领城中五千兵马,进军渭州,围攻襄武。”
渭州有4县,襄武为州治,其余是渭源、陇西、鄣县。
“另外,你可率领一万兵卒,经怀道、良恭二城,直击成州。”
“务必大张旗鼓、纵起声势,最好让成州军民皆知。”
褚登善初时不解其意,思忖良久,方才回过味来,不禁满脸赞叹。
“好一个以彼之道,还施彼身,末将佩服。”
“只是,倘若那李昼不管不顾,一心攻取兰州,那该如何是好?”
高楷深沉一笑:“我岂会毫无打算,临行之前,三郎已率领三万兵马,驻守安乐。”
褚登善恍然大悟,难怪未见梁三郎,他可是好战之人,怎愿缺席这等大战。
原来另有任命。
“此行,若能攻取上禄,自是最好,若不能,也无需强求。”高楷交代道。
“是!”褚登善拱手听令,他已领会高楷之意,自然不会擅作主张。
事不宜迟,他当即率领大军,奔赴成州。
待他走后,高楷眺望四方,沉声道:“传令,安营扎寨,暂且在怀道城外驻守。”
“是!”
战机稍纵即逝,高楷计划留守前线,以静观其变。
……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兰州安乐。
城头之上正有一文一武,俯瞰前方连绵大营。
这二人正是杨烨与梁三郎。
“果然不出主上意料,李昼诡计多端,进犯岷州不过是虚晃一枪,实则剑指安乐,意欲攻取兰州。”梁三郎嗤笑道。
“不过,纵然他野心勃勃,也逃不过主上慧眼。”
杨烨点头附和:“李昼此番用心,不可谓不深。”
“三路大军一齐出击,这等声势,着实令人震恐。”
“所幸主上从容应对,一一化解,让李昼诸多算计落空。想必我等很快,便能收到叠州的捷报。”
梁三郎正要回言,忽见一骑兵纵马奔来,拱手叫道。
“禀都尉,孙刺史传来文书,将军已解合川之围,并大败李元和,将其斩杀。”
“宕州,已是唾手可得。”
杨烨、梁三郎二人对视一眼,皆是面露大喜之色。
“主上雄武大略,着实令人五体投地。”杨烨忍不住赞叹道。
梁三郎却是习以为常:“纵然是天下名将,也敌不过郎君用兵之能。”
“那李元和突袭叠州,只是班门弄斧,怎是郎君对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