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后,一个波斯舞姬,款款而来。玉足轻点,于花纹圆毯上翩然旋转。
其舞姿飘逸,清新脱俗,更有一丝丝铿锵之气,萦绕不散,平添万种风情,端的是勾魂摄魄,令人耳热心动,难以自持。
“好!”李秉大喝一声,“翩若惊鸿,婉若游龙。髣髴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
“这是何方美人,竟有如此倾城之姿?”
丁开山抚须笑道:“大将军,这是昔年太极宫中舞姬,曾为先帝起舞,一舞动天下。”
“更有一项绝技,名为凌波飞燕,配上三尺宝剑,可演绎出刀光剑影,战场杀伐,浑然天成,堪比兰陵王破阵之舞。”
李秉眼眸一亮,迫不及待道:“那还等什么,速速为本将军起舞。”
“是。”丁开山嘴角掀起一抹弧度。
拍了拍手,便有一人呈上剑匣,取出一柄宝剑。
此剑大巧不工,平平无奇,却有丝丝清光萦绕,湛若秋水,令人一见忘俗。
波斯舞姬持剑在手,纤纤玉指轻抚剑刃,眸中情意绵绵,似含无限叹惋。
李秉见状,一把丢了酒爵,倾身上前,催促道:“美人为何迟疑,不妨尽兴一舞,令我开开眼界。”
话音刚落,这舞姬眸光一凝,轻旋剑柄,挽了个剑花,惹来齐声喝彩。
轻揉慢捻抹复挑,初为霓裳后六幺。
美人持剑,剑意森森,又似弹奏琵琶,既有凛冽之刚气,飒沓如流星;又含无限柔情,好似郁孤台下清江水,流不尽,许多愁。
李秉只觉神魂颠倒,恍惚间,回到与杨嬛初见一日,草薰风暖,杨柳依依。
她一回眸,恰似风乍起,吹皱一池春水。
李秉陷入思绪,难以自拔,殊不知,这波斯舞姬眼眸陡然一凛,剑光如电,径直向他刺来。
一点微芒,跃入李秉眼帘,他蓦然惊醒,慌忙侧身避过。
然而,这舞姬持剑一个翻转,恍如紫电青霜,倏忽而去,刺入他的胸膛。
李秉双眼瞪大,低头看去,只见剑刃入体,穿刺而过,在他背后钻出一截尖锐。
他犹然不敢置信,嘶声道:“你……”
话音未落,撕心裂肺的痛楚,席卷而来,令他面色惨白,张口呕出一团污血。
他颤抖着抬手指去,却陡然垂落,瘫软在地,头颅一歪,登时气绝身亡。
这舞姬漠然一笑,似广寒孤月,拔剑一挥,甩去点点血迹,而后转身一礼。
“将军,幸不辱命!”
丁开山颔首道:“有劳姑娘,恩情已报,你可自由来去。”
先帝驾崩之后,太后遣散宫中舞姬,这波斯女子流浪红尘,不幸落难,被丁开山所救,如今正好还了救命之恩。
“将军保重。”她轻点螓首,径直离去,衣袂飘然,不知所踪。
至于那十几个甲士,自有刀斧手一番砍杀,尽皆殒命。
丁开山看一眼堂中尸首,忽然向襄武方位,下拜叩头。
“主上,老臣已为您除此贼人,望您九泉之下安息。”
半晌之后,他起身环顾,冷声道:“拖去乱葬岗埋了。”
“是。”
而另一头,府衙之中,玄光子正盘膝静坐,运转玄功,周身一道道清光如水。
蓦然,他睁开双眼,骇然失色:“李秉死了?”
他与李秉气运相牵,一举一动皆有感应,如今李秉一死,他自觉察异状。
抬头望去,只见头顶庆云之上,紫光黯淡,金灯熄灭,一幅萧索阑珊之相。
玄光子转念一想,猛然怒喝出声:“丁开山,竟敢弑主?”
事到如今,他哪里还不明白,他们君臣二人,皆被丁开山虚言诓骗,落入陷阱。
李秉自是身死,他却一直瞒在鼓里,事先未有丝毫察觉。
“煞气所迷?”玄光子面色一变,只见一丝丝黑气陡然飘来,纠缠不休。
若非李秉死了,他尚且懵然不知。
“红尘纷扰,因果缠身,竟将我灵台蒙蔽。枉我自诩修成元神,位列真人,却小瞧了这人间征伐,有此一劫。”
玄光子苦笑道:“此番覆手难收,前功尽弃,唯有游历天下,另寻明主了。”
他长叹一声,正要离去,忽闻一阵阵喊杀声传来,震动四方。
略微一察,不禁勃然大怒:“这老匹夫,着实欺人太甚。”
他本欲离去,不想节外生枝,没想到,这丁开山竟不依不饶,派遣兵卒来杀他,当真是可忍,孰不可忍。
当即迈出前堂,一步跨越数丈之远,眨眼间来至府门外。
众兵卒只觉眼前一花,便有一个道人现身,不觉骇然失色。
玄光子面露冷笑,拂袖一挥,一股浩大清光拂过,众人皆东倒西歪,动弹不得。
“妖道,休要放肆!”蓦然,一声怒喝响彻四方,伴随利箭袭来,直刺玄光子。
“雕虫小技,不过凡俗之力,能奈我何?”玄光子哂笑一声,一挥手,箭矢顷刻倒飞而回。
丁开山手执弓矢,大步上前,喝道:“你是崆峒派道人,为何辅佐李秉,助纣为虐?”
玄光子漠然摇头:“夏虫不可语冰。”
他催动法力,正要一击杀了这老匹夫,忽然面色一变,抬头望去。
只见黑云压顶,狂风呼啸,掀起浩荡声势,一道煌煌天威,蓦然将他锁定。
“天劫?”玄光子大惊失色,顾不得逞凶,当即往西而去,转眼不见踪影。
“郎君,这……”管事面露惧色。
丁开山哂笑道:“多行不义必自毙,咱们且等着瞧吧。”
“是。”
玄光子纵起遁光,往崆峒山疾驰,心急如焚。
“却是忘了天劫,可恨,李秉一死,诸多业力,皆寻上门来,我修为尚不及二位师兄,若无山门大阵相护,必然身死道消。”
他一刻不停,转眼来至陇西城外,忽见一支兵马正在行路,为首者身穿赤甲,面貌似曾相识。
“高楷?”玄光子冷笑一声,这个覆灭崆峒派道统的罪魁祸首,便是化成灰,他也认得。
他停驻遁光,仔细一观,只见高楷麾下兵马不过千余,当即动了杀心。
“冤家路窄,往日里,你有千军万马相护,我奈何不得。今日你却送上门来,自寻死路。”
他拂袖一挥,顷刻间迷雾四起,笼罩八方,令城外众人陷入无穷幻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