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之后,烟消云散,现出一轮烈日,洒落万道金光,普照世间。
一众骁骑怔怔望着玄光子尸身,尽皆震惊难言。
在他们眼中,正是高楷一拜,唤来天雷降世,一举诛杀妖道。
着实是口含天宪、言出法随。
这等煌煌威严,怎不让人又敬又畏。
梁三郎怔愣良久,方才低声道:“郎君,您莫非是神仙降世?”
依他看来,一言可号令天雷,实在是神仙手段,纵然这世间道门真人、佛门罗汉,也没有这等威势。
高楷笑了笑:“神仙降世,怎会无有天命?”
“不必多想,这道人倚仗法术神通,肆意妄为,方才有此一劫。”
梁三郎将信将疑,心中对他越发敬畏,只觉郎君一举一动,莫不蕴含威严,仿佛龙行虎步,睥睨天下。
高楷看一眼地上尸首,淡声道:“将他埋葬了吧。”
梁三郎拧眉道:“郎君,此人居心叵测,欲以邪法害您性命,正该让他曝尸荒野,以儆效尤。”
高楷摇头道:“人死如灯灭,万事皆消,何必迁怒一具尸身。”
“是。”梁三郎领命而去。
高楷远望天色,心中沉思,这崆峒派真人,神色匆匆,似是前往岷州。
如今他受天劫而亡,莫非李秉已遭不测?
倘若如此,自是去一大敌,不必浴血厮杀,徒耗性命。更可顺势拿下秦州,坐拥九州之地,距离一统陇右道,更进一步。
想到这,他沉声道:“传令,全军进发,前往成纪。”
“是。”
待众人策马离去,山林中现出一辆马车。
马车之上,一少年道士执鞭,一妇人掀帘观望。
正是纯阳道士、杨嬛二人。
“高楷莫非有天助,潜龙在渊,只是不为人知?”纯阳道士喃喃自语,满脸震撼。
杨嬛亦然惊叹:“他有如此威势,夫君怎是对手?”
两人驻留在此,恰好将天雷降世、劈死玄光子一幕,尽收眼底。
纯阳道士感叹道:“师叔一意孤行,擅自扶持李秉,造下诸多杀业。又倚仗法术,困住人间兵卒,欲杀高楷。”
“如今功败垂成,死于非命,当是劫数所致。”
他迈步来至玄光子墓旁,躬身一拜。
“入土为安,不折辱尸身,这高楷不愧仁德之主。”
他正要转身离去,蓦然神色一怔,却见一枚印章,遍布裂纹,躺在草木之间。
“崆峒印?”他面露喜色,捡起一观,却叹息道。
“天劫之威,何其浩荡。”
“崆峒印已失去灵验,化为凡物,唯有耗费数百年时光蕴养,方能返还本来。”
他将崆峒印收入怀中,骤然面色一变:“门中气运流失殆尽,诸位师长,怕也再无修为,沦为凡俗。”
若非师父通玄道人,曾予他一瓣青莲,保他气运不失,他早已沦落一样的下场。
“唉,这天下争龙,果然凶险万分,成了固然欣喜、气运大增,不成,却是千年底蕴丧尽,道统覆灭。”
“何等残酷!”
纯阳道士性子恬淡,只想深山苦修,以期得道飞仙。
哪怕山中清冷孤寂,修行缓慢,也并无入世争龙,求取终南捷径的想法。
通玄道人正是看中这点,录他为关门弟子。
杨嬛缓步走来,感激道:“还要多谢道长劝我,并未即刻前往秦州,否则,我必落入李秉手中,重蹈覆辙。”
“关心则乱,夫人也是为了腹中孩儿着想,不必自责。”纯阳道士笑道。
“如今,李秉已死,我等正可出发,前往成纪。”
杨嬛神色一怔:“李秉已死?”
“正是。”纯阳道士颔首道,“若非他已身死,我这师叔何以受天劫而亡。”
杨嬛乍闻此事,满脸复杂,悠悠叹息一声,抚了抚小腹,柔声道。
“孩儿,为娘不求你富贵显赫,只愿你一世平安,无灾无难。”
“不要卷入这世间征伐,身不由己,死于非命。”
……
且说高楷率领千余骁骑,来至成纪城外,下令安营扎寨。
他策马扬鞭,远望前方,不由赞叹:“这成纪池深城坚,可与襄武、渭源媲美。”
梁三郎蹙眉道:“郎君,坐拥此等坚城,倘若那丁开山一意固守不出,以我等区区千余兵卒,怎是对手?”
高楷笑道:“若要强攻,自是异想天开。”
“我另有打算,你且稍安勿躁,整训兵卒,听候军令。”
“是……”梁三郎满腹狐疑去了。
高楷远眺成纪上方,不觉一笑:“不战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
在他眼中,城中各色交织,彼此牵连。正中更有一道青气成云,红光闪耀,想来便是守将丁开山。
“这倒是一员大将,年逾四十,正是老骥伏枥、志在千里之时,岂可马放南山,宝剑入鞘?”
高楷淡然一笑,下令在此驻守,不围不攻,只是静静等候。
如此,昼夜交替,已历七轮日升月落。
大军驻扎在此,仍不见高楷有攻城之令。
梁三郎忍不住问道:“郎君,我等千余人,于城外守候七日,既不围城,也不进攻,毫无建树。长此以往,怕是士气大跌,军心紊乱。”
高楷放下手中书卷,抬头一笑:“时机已至。”
“三郎,大开帐门,迎城中使者来见我。”
梁三郎面露诧异,着实摸不着头脑,却见他一脸笃定,只得出了营帐,四下环顾,却不见什么使者,不由摇头一叹。
“郎君素来算无遗策,此次却是托大了。”
“我须得好言安抚一番,保全他颜面不失。”
正思量间,忽闻马蹄声由远及近,他连忙抬头望去,只见一人策马奔来,到了辕门外,翻身下马,拱手道。
“我为丁刺史使者,携书信一封,求见高将军。”
“还望通禀一声,不胜感激。”
梁三郎面露惊叹:“郎君料事如神,果真有使者前来,分毫不差。”
“只是,郎君是如何得知?”
他为家将,日夜守卫郎君安危,却并未见郎君派人联络城中。
如今,却有使者奉命而来,求见郎君,着实古怪。
“我家郎君等候多日了,随我来吧。”梁三郎沉声一喝,转而在前引路。
这使者闻言,神色一震,敛去傲气,不敢言语,随他步入中军大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