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敬德策马上前,拱手道:“主上,末将已生擒韩须虎。”
高楷笑道:“有劳敬德,将他带下去,暂且看押。”
“是!”夏侯敬德依言而去,若非主上密令,他早已击杀韩须虎。
高楷四下环顾,见大事已定,不由一笑。
杨烨蹙眉道:“主上,欧阳炅麾下长史司马德堪,趁乱逃出,不知所踪。”
“此人足智多谋,不可放任离去。”高楷眼神一凝,交代道,“唐检,你率奉宸司,搜寻此人下落。”
“可往吐谷浑一行,必有收获。”
“是!”唐检匆匆去了。
杨烨面露疑惑:“主上如何得知,此人欲前往吐谷浑?”
高楷淡声道:“鄯州所邻,除却西凉,便是吐谷浑。”
“欧阳炅与张雍不睦,司马德堪岂敢投效。倒是这吐谷浑,兵多将广,却少文士,是个好去处。”
杨烨称赞一声:“主上真知灼见。”
高楷笑了笑,率军进城,来至府衙端坐。
忽见唐检大步来报:“主上,末将已救出王羡之,正在堂外相候。”
“哦?”高楷想起先前纠葛,笑道,“请他进来。”
“是!”
须臾之后,便见一儒雅文士缓步而来,拱手道:“罪臣王羡之,拜见高将军。”
高楷挥手道:“不必多礼,王公请坐。”
王羡之道谢一声,正襟危坐,慨然道:“将军洞悉人心,遍察世事,不过数日之间,尽取鄯、廓二州,全据陇右道。”
他不由暗叹,王威枉费心机,欲驱虎吞狼,坐收渔翁之利。
谁曾想,引来欧阳炅这头恶虎,不光基业尽失,更生死难料。
高楷淡笑一声:“王公为长者,满腹经纶,通晓政事,可愿为我效力?”
王羡之面露惊诧:“罪臣此前有眼无珠,多有冒犯,将军竟不治罪?”
高楷曾派裴季为媒人,愿娶他长女婉宁为妻,结秦晋之好。
只可惜,他不识英雄,错把李昼当明主,将婉宁许配。
落得女儿身亡,又得罪高楷的下场,着实后悔。
原以为高楷必定心怀愤恨,趁机降罪。
却不料,他竟不计前嫌,反而出言招揽。
高楷淡笑道:“婚姻大事,本是你情我愿,倘若无缘,岂可强求?”
“何况,往事如烟尘,何必耿耿于怀。若连这点容人雅量也无,算什么明主?”
王羡之闻言,推金山倒玉柱,大礼参拜:“老夫不才,愿为将军效微末之劳。”
高楷双手扶起,诚恳道:“我心如明月,王公不必以沟渠自居。”
他抬头一望,见这王羡之头顶青气成云,红光点点,不由点头,倒是一员封疆大吏。
“老臣惭愧!”王羡之面露悔意,心中不胜感慨:“山不厌高,海不厌深。周公吐哺,天下归心。”
“高将军,必有一统宇内之望。”
二人深谈一番,狄长孙入内禀报:“主上,末将巡视全城,于驿馆之内,发现王威麾下司马——李安远,听候主上发落。”
“哦?”高楷略有好奇,“带他上来。”
“是。”
片刻之后,李安远上前跪道:“罪人见过高将军。”
高楷看他一眼,似笑非笑:“李安远,你可知罪?”
李安远慌忙叩首:“罪人不识天数,助纣为虐,请将军责罚。”
“起来吧。”高楷面容平淡,“你可知王威去了何处?”
李安远不假思索道:“依罪人愚见,他必前往西凉,投奔张雍。”
高楷微微颔首,蓦然想起一人:“节度副使郝源怎么不在?”
狄长孙拱手道:“主上,此人听闻欧阳炅已死,大哭一场便撞柱而亡,末将阻止不及。”
高楷叹道:“倒是一员忠臣,传令,将他厚葬。”
“是!”
“李安远,你既弃暗投明,我自不弃,可为我军中都尉,如何?”高楷直截了当道。
“谢主上!”李安远大喜参拜。
高楷一挥手,让他退下,却见夏侯敬德拧眉道:“主上,此人为虎作伥,设下诡计,怎可委以重任?”
高楷笑道:“他不过欧阳炅手中一枚棋子,听凭摆布,身不由己。如今,既有投靠之心,何必苛责?”
“况且,我只诛首恶,不究从者。”
夏侯敬德赞叹一声:“千金买马骨,主上宽宏!”
高楷置之一笑。
杨烨思忖良久,陡然开口道:“主上,鄯廓二州邻近吐谷浑,置于铁蹄之下,恐怕难得安稳。”
王羡之亦然蹙眉:“杨长史所言甚是。”
“欧阳炅曾与吐谷浑暗通款曲,一旦其等领兵来攻,怕是难以抵挡。”
夏侯敬德冷哼一声:“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吐谷浑固然强横,若敢进犯,我等何惧一战!”
“主上,我愿为先锋,领一万兵马,直取其都城伏俟。”
杨烨摇头道:“夏侯郎将不可冲动行事,吐谷浑坐拥数十万大军,绝非好相与的。”
“一旦轻启战端,必然伤筋动骨。更何况,我等身侧,还有西凉虎视眈眈。”
夏侯敬德踌躇片刻,却无言以对。
若只有吐谷浑这一头凶狼倒也罢了,却又有西凉这头恶虎窥视,一着不慎,必有天倾之祸。
一时间,众人皆面容凝重。
即便是高楷,也不禁蹙眉。
正无法可想时,忽闻堂中响起一阵笑音:“主上勿忧,吐谷浑必不会兴兵来犯。”
众人循声望去,却见一个胖胖的粟特族人,起身拱手,正是安兴仁。
夏侯敬德哂笑道:“吐谷浑与我等远隔千里,嗜杀成性,你怎知晓,其无进犯之心?”
众人皆是拧眉,直以为这安兴仁空口白话。
高楷却不以为意,温声道:“兴仁既如此说,必有高见,不妨畅所欲言。”
“谢主上!”安兴仁面露感激,侃侃而谈,“微臣曾去伏俟城贩卖财货,对城中诸事略有耳闻。”
“吐谷浑王慕容照年过五十,老迈不堪,常年缠绵病榻,已然时日无多。”
“其膝下三子争夺王位,正斗得不可开交,绝无余力进犯陇右。”
高楷目光一亮,笑道:“兴仁走南闯北,见多识广,令我受益匪浅。”
“若无兴仁,我必杞人忧天,夜不能寐。”
“主上谬赞!”安兴仁谦虚道,一张胖脸笑成弥勒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