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伟牛肉店的玻璃门被推开时，铜铃铛叮当作响。林小夏好奇地打量这家藏在巷子深处的老店。
\"四儿，回来啦？\"系着藏蓝围裙的中年男人从后厨探头，手里还拎着长柄汤勺，\"哟！头回见你带女同学...\"
\"马哥！\"方四耳尖泛红，急忙打断，\"这是林小夏，我们班物理课代表。\"
林小夏注意到方四悄悄用袖口擦了擦靠窗的塑料椅，这个总在实验室冷着脸解题的男生，此刻局促得像只被淋湿的猫。她憋着笑坐下，发现菜单背面印着麦克斯韦方程组涂鸦。
张瑞带着几个男生呼啦啦涌进来：\"老板！老规矩四份牛杂砂锅，多加辣！\"转头看到林小夏，故意提高嗓门：\"给咱们林大学霸单独做份养生锅呗？\"
\"用你说？\"马伟把砂锅端上桌时，林小夏的那份飘着枸杞红枣，\"四儿特意交代过，说姑娘家不能吃太辣。\"满桌男生发出心照不宣的起哄声。
方四低头猛扒米饭，热气熏得眼镜起雾。
林小夏噗嗤笑出声，米粒粘在嘴角。方四下意识抽纸巾递过去，听见张瑞小声嘀咕：\"四哥你这服务意识，以后开夫妻店...\"
\"吃你的牛筋！\"方四夹起块牛筋塞进张瑞嘴里，惹得众人哄笑。林小夏托腮看着少年泛红的耳廓，突然伸筷从他砂锅里夹走最后一块萝卜：\"这个归我了。\"
马伟倚着收银台看这群孩子打闹，目光落在方四舒展的眉间。去年刚来的那个总缩在角落的阴郁少年，如今在暖黄灯光下笑得见牙不见眼，校服袖子卷到手肘，沾着辣椒油的手正给林小夏递酸梅汤。
\"要关门啦！\"马伟敲敲挂钟，\"四儿送送人家姑娘。\"转身从冰柜掏出袋卤牛肉塞过去，\"新品试吃。\"
路灯下，林小夏忽然停步：\"马哥是你亲戚？\"
\"算是...\"方四踢着石子，瞎编了一个理由，\"我现在也是这个店的伙计，甚至去年过年我都是在店里过的，马哥对我特别好。\"他顿了顿，\"你说算不算亲戚？\"
林小夏捏着卤牛肉包装袋，仰头看向方四，眼睛亮晶晶的，“那你一定很幸福吧。”方四愣了一下，随后轻轻地点了点头。
路灯的光晕在两人之间洒下一片暖黄，林小夏低头捏着卤牛肉的包装袋，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袋角。方四站在她身旁，目光落在她微微颤动的睫毛上，心里突然涌起一股说不清的情绪。
“其实……”方四犹豫了一下，声音轻得几乎要融进夜色里，“去年快过年的时候，马哥还特意给我包了饺子。”他顿了顿，嘴角不自觉地扬起，“虽然没有马嫂做的好吃，不过也是马哥对我的一份心了。”
林小夏抬起头，眼睛亮晶晶的，像是盛满了星星。她轻声问：“那你今年过年还会在店里过吗？”
方四挠了挠头，笑得有些腼腆：“应该会吧。马哥说今年要教我调卤汤的秘方，还说等我学会了，就让我当店里的‘首席卤味师’。”他说完，自己都忍不住笑出了声。
林小夏也跟着笑起来，笑声清脆得像风铃。她忽然举起手里的卤牛肉，晃了晃：“那这个新品试吃，是不是也算‘首席卤味师’的提前考核？”
方四故作严肃地点点头：“没错，所以你得认真评价，不能敷衍。”
林小夏眨了眨眼，撕开包装袋，捏起一片牛肉放进嘴里。她的眼睛微微眯起，像是在细细品味。方四紧张地看着她，手心不自觉地沁出了汗。
“怎么样？”他忍不住问。
林小夏故意拖长了声音：“嗯……味道嘛……”她停顿了一下，看到方四紧张得连呼吸都屏住了，才噗嗤一声笑出来，“超级好吃！比学校食堂的牛肉强一百倍！”
方四松了口气，也跟着笑起来：“那是当然，马哥的秘方可不是盖的。”
夜风轻轻拂过，带着秋天特有的暖意。林小夏忽然停下脚步，转头看向方四：“其实……我有点羡慕你。”
“羡慕我？”方四愣了一下，“羡慕我什么？”
“羡慕你有这样一个地方，有这样一个人。”林小夏的声音轻得像是在自言自语，“我爸爸总是很忙，家里永远只有我一个人。过年的时候，他要么在实验室，要么在开会，连一顿像样的年夜饭都没陪我吃过。”
方四看着她低垂的眉眼，心里突然涌起一阵酸涩。他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笨拙地安慰道：“以后……以后你可以来店里，跟我们一起过年。”
林小夏抬起头，眼睛亮晶晶的：“真的可以吗？”
“当然可以！”方四用力点头，“马哥肯定会很高兴的。他总说店里热闹点才好，还说人多吃饭香。”
林小夏笑了起来，眼角微微弯起，像是月牙儿。她忽然把手里的卤牛肉递到方四面前：“你也尝尝，这可是‘首席卤味师’的杰作。”
方四接过牛肉，咬了一口，浓郁的香味在口腔里蔓延开来。他忽然觉得，这个夜晚似乎比往常更温暖了一些。
“对了，”林小夏忽然想起什么，从书包里掏出一个小本子，“这是我这几天整理的物理竞赛笔记，你拿去看看，说不定对你有帮助。”
方四接过本子，翻开一看，里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工整的字迹，还画了不少示意图。他抬头看向林小夏，心里涌起一股暖流：“谢谢你。”
林小夏摆摆手，笑得有些不好意思：“没什么啦，我们是队友嘛。”
路灯下，两人的影子被拉得很长，交织在一起。远处传来几声犬吠，打破了夜的宁静。林小夏忽然停下脚步，转头看向方四：“其实……我还有个问题想问你。”
“什么问题？”方四下意识地紧张起来。
林小夏抿了抿唇，声音轻得像是在试探：“你为什么会对我这么好？”
方四愣了一下，耳尖悄悄染上了一抹红。他低头踢了踢脚边的石子，声音有些含糊：“因为……因为你值得。”
林小夏眨了眨眼，嘴角微微扬起：“就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方四抬起头，目光坚定而温柔。
夜风轻轻拂过，带着卤牛肉的香气和初夏的暖意。林小夏忽然笑了起来，笑声清脆得像风铃。她转身向前走去，脚步轻快得像只小鹿。
“走吧，‘首席卤味师’，送我回家。”
方四愣了一下，随即快步跟上。路灯的光晕洒在两人身上，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