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家镖局。
位处北荒岐山城。
多年的经营下,在北荒一带也算有了一定的声望。
前任总镖头号称镇三城,一身三品修为闯下赫赫威名。
此代总镖头,更是入了四品,令镖局越发的兴旺起来。
只是如今。
镖局内外都显得一片萧条。
院子内外皆是白绫。
李长生走进了城中。
几年前来过一趟,倒不会迷了路,只是越接近目的地,心就越发的不知所措。
等了好一会平静下来,才缓缓的走近袁家,只是跟以前比起来。
这里冷清了。
门前冷落鞍马稀。
“有人?”
“这位先生,镖局最近不接生意,请您见谅,过段时间再来吧。”
开口的是老门房,弯着个腰,头也没抬的说道。
李长生记得好像是姓袁名阿福。
袁家的家生子。
从袁父那一代就开始伺候袁家,已经有几十年了,就是袁父见了都小了一辈,得叫声:叔。
记得第一次遇时。
袁福的精气神可是相当足,一嗓子能响彻整个袁府。
那时候自己还笑道:老爷子中气十足,比年轻人都强几分。
没想到只是短短几年。
这股气就散了。
现在就是连自己声音都认不出了吗?
“福伯是我,李长生!”
闻言。
袁福身躯一颤,压塌的腰颤颤的伸直了。
“李,李先生!”
“是我,我来看看志通。”
“先生,少爷……,唉,您快请进。”
走进院中。
入眼皆白条。
风微微一吹,如同招手一般。
李长生很快就来到了灵堂。
一名身穿丧服的女子失魂落魄的跪在地上。
手中还抱着三月大的若愚。
孩子挺乖,没有哭闹。
听到声音。
沈玥才缓缓抬头,眼中没了色彩,整个人如同一具空壳。
过了好一会才语带泣声道:“师傅,您来了,恕徒媳失礼之过。”
“没那么多规矩,我就是来看看志通,怎么没看到人?”
“公爹和公婆去接了,还没到。”
李长生这时才想到。
消息是先到,尸体是后到,是自己赶快了。
尚未等自己开口询问,门外就传来声响。
片刻后。
一具棺椁抬了进来。
为首的袁总镖头更老,如同一具行尸走肉,直到看到李长生浑浊的眼中才多了一丝光彩。
旁边的袁母整个人没了劲气,一步一顿的走着。
“李先生!?”
语气中带着意外和惊讶,显然是没想到他会来得这么快。
“老镖头要节哀保重啊。”
“江湖路远,谁也不清楚哪一天就会遇到意外,我早有心理准备,只是我没想到这一天会来得这么快,这么急。”
李长生不知道怎么开口。
节哀?
若是真这么容易,就不是哀了。
入了灵堂。
这里的习俗要停三天灵。
北荒的春时还是十分冷。
尸体过去三个月,可依旧保持完好。
棺椁中。
袁志通还穿着走镖的衣服,显然还没来得及换。
一道道密密麻麻的伤口布满了全身,右手还握着断剑没有松开,或许在咽下最后一口气前,还在战斗,还在坚持。
一双眼睛瞪得如牛眼一般,袁父接连抹了几次都没有落下眼皮。
这是不甘?
众人的眼越发红了。
或许是感受到众人的哀伤。
若愚也是大哭起来。
这灵堂也越发的令人难受了。
“我来吧!”
李长生伸出手掌,轻轻的抹在眼皮下,淡淡道:“打架要狠,心要稳,打时不闭眼,剑出不留手,你没丢师傅的脸!”
袁志通的眼睛闭上了,手也松开了。
记得第一次教技巧的时候,这小子面对攻击居然闭眼了,可是被好好训了一顿。
厮杀时闭眼?
等死?
后来挨了几次打,这小子才记牢了。
回想起来,好似昨日。
“劳烦了。”
“客气了,这小子到最后还记得我的话呢!”
是啊!
到死都记得呢。
可为什么不跑啊?
别的都听,都记得。
为什么这最重要的事就没听啊!
为什么啊?
气愤。
不解。
痛心。
都有吧。
“我带了清酒,袁小子喜欢吃这一口,几个月没尝了,嘴要馋了。”
或是看出李长生的心疼。
或是心力交瘁。
袁家人纷纷离开了灵堂,将空间留给他们师徒二人。
师父,师父。
师也是父。
李长生的心疼和悲伤不会比他们少。
打开酒葫芦,倒了满满三杯,又怕不够,在添了三杯。
最后才自己吃下一口。
“我听过有这么一句话:遗憾才能成为经典,残缺才能留下永恒,或许他们是对的,可我却无法欣赏过来。”
“我这人打小就很贪心,爱亲人在旁,喜好友在侧,可离别总是常态,后来长大了,没大丈夫生于天地之间,岂能郁郁久居人下的想法,就想着能过一天就是一天,普普通通就成,能多陪一下亲人,
父亲总说我没出息,大丈夫怎么能老是窝在一个小地方,这点我认,谁叫我胆子小呢,没出息就没出息好了。”
“后来,父母走了,身边的人又少了,在后来就来到这个世界,也经历了不少,总觉得自己看透了,不会在悲春伤秋的,可事实不过是自欺欺人,我依旧是那个贪心的胆小鬼,只是藏起来罢了。”
“那夜你小子说人一生只要没有遗憾就成,可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说句老实话,那天我真的觉得很有道理,想着自己活了两辈子,总不能比一个小年轻都不如吧?收就收,谁怕谁啊!”
“……”
唠唠叨叨了许久。
口有点干。
吃下一口酒。
是清酒。
十年前的酒是缘,今日的酒依旧是缘。
当真是一个轮回。
这酒味道没变。
还是十年前的味道。
真好。
“酒也喝完了,话说完了,为师的该走了,旺财别躲了跟袁小子告个别吧。”
旺财从怀中钻出来,狗脸上满是悲伤,看了看棺椁中熟悉的人,呜呜的轻叫起来。
李长生摸了摸狗头,伸手一划,将一缕青丝收入锦囊中,又将断剑收了起来,淡淡道:“你曾说想见见东极的登天梯,现在就让为师带你去看看吧,总不能留有遗憾,不是吗?”
本是青灯不归客,却因浊酒留风尘。
可我本来就在红尘啊。
又何须浊酒来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