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如锦此刻只觉气血一股脑儿地往脑门上涌,精致的脸庞瞬间涨得如元月晚上高挂的红灯笼。
她胸腔内毫无节制地翻涌,直搅得她心肺欲焚。她一定要把那只断了的袖子接好来。
猛甩罗袖,裹挟着呼呼风声,要将周遭空气都劈开,紧接着她脖颈一梗,气急败坏地冲着前方厉喊:“左侍右卫带上兵抄上家伙给本小姐跟上!”
喊罢,双手握拳,左右两边用力挥摆着大步向前冲去,方向直抬凌云宫。
身后跟着身姿挺拔、神情冷峻如寒星的四个护卫,脚下生风,一路裹挟着腾腾杀气,风风火火地朝着李睿渊寝殿奔去……
婢女跟在她身侧,脚步急促,双手时不时抬头瞄一眼自家小姐的侧颜。
而四名护卫后面跟着十几名带刀兵士。
待到了凌云宫殿跟前,花如锦猛地刹住脚步,扬起一阵尘土,身形稳住。
只见那寝宫里光芒大盛,璀璨的灯火透过繁复雕花的窗棂肆意倾洒而出,将殿外的地面都映照得花斑亮堂。
寝室那扇朱红大门却好似被施了诡异法术,竟毫无顾忌地大大敞开着,肆意吞吐着屋内浓郁的光亮。
门口却冷冷清清,莫说值守的侍卫,就连个路过的小太监都寻不着踪影。
这般荒于职守的宫殿,花如锦火气冲晕了头,竟全然不觉。
她带着人不顾一切地直直冲了进去。
人还未彻底踏入屋内,那高分贝的质问便如晴天霹雳般轰然炸开:
“李睿渊!你在做什么?给我出来!”她气得直呼名讳,还带着命令。
她脚步踏进去双眼圆睁,死死锁定前方李睿渊就寝的雕花床榻上。
待真正看清眼前景象,她只觉脑袋“嗡”的一声巨响,仿若被重锤狠狠一击,差点没两眼一黑昏死过去。
只见李睿渊,那个平日里在众人面前高冷矜贵得仿若神只下凡、沉稳持重到泰山崩于前都面不改色的九殿下,此刻竟似完全丢了往日人设,跟换了个人似的。
他竟与那身份低微刚带回来的小奴才,两人跟没事人儿一样,脱了鞋悠哉悠哉地并排相对坐在床榻之上,双手欢快地上下翻飞,兴高采烈地做着孩童间才玩的拍手掌游戏。
“你拍一,我拍一,小鸡小鸡叫叽叽,你拍二,我拍二,市井市井耍无赖,你拍三,我拍三……”
李睿渊一边眉飞色舞地拍着手,一边扯着嗓子卖力唱着那幼稚至极、一听就令人直翻白眼的儿歌。
脸上的笑容灿烂得近乎夸张,半点没了皇子该有的端庄持重做派。对于花如锦高音喇叭仿若未闻。
这要是传将出去,铁定得像一阵旋风般迅速席卷朝堂内外,成为那些个心怀叵测、整日伺机而动、就盼着皇室出糗的家伙们口中笑掉大牙的绝佳笑料。
沦为京城里从街头巷尾到高门府邸,人人茶余饭后津津乐道、反复咂摸的劲爆谈资。
花如锦又羞又恼,气得浑身肌肉紧绷,胸脯剧烈起伏,双手握拳。
她再次拔高声音,那尖锐怒吼仿若要震破这寝宫房梁:
“李睿渊,你到底在做什么?”
“滚出去!”李睿渊原本笑着脸立即变冰窖!
花如锦举起圣旨怒吼:
“来人!把这个不知死活的小奴才拖下去即刻杖毙!!
李睿渊从牙缝冷狠地盯着花如锦挤出两个字:“你敢!”
其声音低沉,却透着山雨欲来般不容置疑的威压,双手在身侧紧紧地攥成拳头。
花如锦却毫无惧意,灵动的双眸微微眯起,闪过一抹狡黠。素手扬了扬手中皇上御赐的圣旨,那圣旨在屋内烛火的映照下熠熠生辉。
“看我敢不敢,见令者如见皇上!你敢蔑视皇上圣旨。”
言罢,还对着李睿渊挑衅地挑了挑眉毛,眼角眉梢尽是得意之色 。
目光流转间,瞥见一旁瑟瑟发抖的小奴才吴济济。
美目瞬间笼上一层冷酷无情,仿若吴济济只是一只微不足道、待宰的羔羊。她的眼神中毫无温度。
小奴才听罢连忙边扑到李睿渊身边。涕泪横流,脸上涕泪混杂一片狼藉,扯着嗓子哀求道:
“公子救我,公子救我啊……奴才真的没做坏事,花小姐为何要杀我啊!”
李睿渊眉头紧紧蹙成一个深深的“川”字,长臂一伸,动作干脆利落地将吴济济牢牢护于身后。
怒视着花如锦,鼻翼因愤怒而微微翕动,吼道:
“姓花的,你有完没完?整日这般无理取闹,竟还管到本皇子头上来了!你莫不是忘了这是谁的府邸,出去!别在这儿撒野。”
花如锦嘴角扯出一声冷哼,鼻翼轻哼一声,阴阳怪气地说道:
“哟,九殿下,本小姐自然是不敢也管不着您那些尊贵之事。可皇上有旨,让我管这府中的里里外外,哪怕是个小小小的下人,那也在我的管辖范围之内!”
她双手抱臂,眼神愈发狠辣,再次开口时仿若毒蛇吐信:
“况且这小奴才,整日在您身边魅惑殿下,致使殿下连家事国事都无心打理,如此祸端,依我看,当拖出去杖毙,方能肃清府邸风气!”
“等等!”
李睿渊猛地大喝一声,向前一步,身形带起一阵风,气势汹汹,左手食指指着花如锦,怒目圆睁:
“他可是皇上指定给太后皇祖母试用药的药人!你今日敢杖毙了他,我看你有几个脑袋可以掉?哼!”
“什么?”
花如锦闻言,娇躯一颤,脸色骤变,瞬间毫无血色,瞪大双眼满是惊愕,心底着实被吓了一跳。
太后身染重疾之事,她早有耳闻,可这小奴才是太后的试用药人,她却全然不知。
心中暗自思量,莫不是李睿渊为了救这小奴才随口胡编的?
但瞧他那副笃定的模样,又有些拿不准,眼神中闪过一丝犹疑。
“哼!你以为编出这般谎话,我就不敢动他了?来人呐,把这小贱奴给我拉出去杖毙!”
花如锦一甩衣袖,那衣袖在空中划出一道凌厉的弧线,对身旁待命的四个带刀侍卫下令。
那四个侍卫领命,齐声应“是”,身形一动就要上前拿人。
小奴才吴济济吓得哇哇大叫,脸色惨白如纸,嘴唇毫无血色还哆哆嗦嗦,声嘶力竭地喊着:
“殿下救命,殿下救命啊……奴才死了太后娘娘怎么办……”
“好啊!那你杖毙试试看,明日三圣公来要人试药,若找不到人,我看你如何向父皇上与太后皇祖母交代?”
李睿渊嘴角噙着冷笑,微微歪头,目光轻蔑地瞥了瞥花如锦,双手抱臂,身子往后仰了仰。
“你不是威风得很嘛,拖出去杖毙呀,我倒要瞧着你杖毙!”
花如锦气得胸脯剧烈起伏,仿若汹涌的海浪。
“哼!你以为这般袒护,本小姐就拿这小贱奴没辙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来人,把这个魅惑主子的小贱奴给我罚去杂役房刷宫桶!”
“待太后娘娘身体安康了,再另行处死!”
花如锦咬着银牙,腮帮鼓起,一字一顿地下令,眼神中透着愤怒和不甘。
“殿下,殿下……”小奴才绝望地呼喊着,被侍卫无情拖走了。她双手还在空中乱抓,试图抓住最后一丝生机。
“花如锦!你简直不可理喻!”
李睿渊睚眦欲裂,猛地从床榻上跳下来,作势要追被拖走的小奴才。
花如锦哪肯罢休,一个箭步上前,拦住他的去路,手里晃着圣旨,在他眼前快速来回晃动,神气炫耀,“不准去!今儿个有这圣旨在,你就别想坏了规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