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闭嘴!”三娘做了个“妹妹”的口型,示意她想想胡杏。
胡桃眼眶猩红,不停的摇头。
方无叹息一声,指着房内的情形,“姜姑娘你也看到了,流犯杀官差,罪加一等,言三娘今日必须得死。”
他虽也不喜小六的行径,可人毕竟是他手下出生入死的兄弟。
路上强迫流犯是他们押解官差向来摆在明面上的福利,流犯自然可以反抗。
可要了他的命,那就是大罪。
死罪。
即便是他与姜灵韵关系再好,也不好当着所有衙差的面偏帮。
如此一来,他的威信便没了。
若将流犯一一效仿,他们岂非随时没命。
这是万万不可的原则问题。
姜灵韵一时语塞。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
小六想要强迫三娘,胡桃失手用铁锹杀死了小六,三娘这是想扛下所有的罪,换胡桃一条生路。
“方差事此言差矣。”
这时,楚临舟走了进来。
不知为何,见到他姜灵韵莫名心定了定。
方无一怔,“楚公子此话何意?”
楚临舟看了眼姜灵韵,转头望向喝的满面通红的方无,“我倒想问问方差事,你说言三娘杀了小六差事,可有人证?”
几个衙差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事发之时他们都在外头喝酒,不说烂醉,也喝的七荤八素。
若不是听见尖叫,无人发现,哪来的人证。
方无摇了摇头。
楚临舟分开两人手上的鞭子,继续道,“可有物证?”
方无眉头一皱,地上带血的铁锹这么明显。
他是想耍无赖?
堂堂前太子,会这么明显的事都看不出来?
楚临舟一步一步朝他逼近,眼神玩味,“武昌国律法,严禁官差对流犯做出肆意羞辱之事,否则流犯皆可反抗。我若记得没错,此条律法是五年前我亲自颁发的令旨。”
“可....”方无往后推了推,气势瞬间弱了下来。
张贵感觉不对劲,他都流放了,谁还遵守他颁发的令旨。
可头儿没吭声,他也没敢说。
楚临舟嘴角微勾,转头望向胡桃,“小六差事可有欺辱言三娘?”
胡桃看了眼三娘重重点头,抽泣道,“一路上,这个小六差事逼迫二婶多次,每次,每次二婶回来浑身都是,伤....他不是人!”
他该死。
胡桃攥紧双手,她早就想杀了这个人渣。
明明二婶这么好,却屡次被这个人渣迫害。
张贵看不过去,梗着脖子面向几人声音尖锐,“她一个青楼出生的贱....”
姜灵韵柳眉倒竖,杏眼圆睁,没等他把话说完,就扯着嗓子高喊。
“青楼出身又怎样?你这是偏见!哪个好人家的姑娘,愿意进青楼,无非是被命运捉弄,走投无路!”
她胸脯剧烈起伏,满脸涨得通红,像只被激怒的小狮子。
一步跨到几人跟前,双手叉腰。
继续吼道,“三娘早和那青楼撇清干系了,如今清清白白过日子,凭什么受你们这帮人的挤兑、羞辱!”
说到这儿,姜灵韵猛地一转头。
目光灼灼的望向门外看热闹的胡大齐,“还有你,胡大齐,别以为躲在门外当缩头乌龟就没事了!你还没死,却任由旁人这么糟践三娘,你还是不是人?”
看着她如此张牙舞爪,直爽的模样,楚临舟捂着嘴笑得一脸宠溺。
胡大齐正猫着腰、竖着耳朵偷听,被这突如其来的点名和斥责吓得浑身一个激灵。
这咋还说到自己头上来了。
“我,我,她杀了人,与我何干。”
胡大齐怯懦着半躲在门外,“你们想杀就杀,这娘们儿可同我没啥关系。”
姜灵韵咬牙,“同你没关系,成,你把三娘姐姐的身契拿来!往后你们生死永不干!”
“给就给!”
反正这娘们待会儿就得没命。
胡大齐飞快的掏出言三娘的身契往地上一扔,仿佛靠近一点都能引火烧身一般。
三娘看着姜灵韵手里的身契,整个人呆愣在原地。
“三娘姐姐,拿着。”姜灵韵手往前伸了伸。
半晌,三娘缓缓抬起手,指尖微微颤抖着,将滑落肩头的衣裳往上拉了拉。
接过那张禁锢了她十几年的身契。
眼眶里,泪水在打转。
波光盈盈间,涌动的是震惊、感激与暖意。
她怎么也没想到。
在这满是冷眼与偏见的世间,竟有人坚定地站在自己这边,视她为干净之人。
这份情谊,犹如寒夜篝火,瞬间暖透了她那颗久被霜雪侵蚀的心。
方无与几个手下面面相觑,随后一脸幽怨的望向姜灵韵,“难不成我兄弟白死了?”
这不,有意图就好办了。
姜灵韵“嗐”了声,“怎么能算白死了呢,这不就是个意外嘛~”
她起身上前,轻车熟路的从怀里掏出五十两银子塞到他手里。
方无清了清嗓子掩饰,不着痕迹的掂了掂手里的银子。
姜灵韵又让一旁的沈知修去屋里扛一只小野猪来,方无几人彻底败下阵来。
流放路上艰苦,死几个官差那是常有的事。
何况是人人惧怕的宁古塔流放之路,哪次能活着回去的不是寥寥数人。
既然接了这差事,那都是要钱不要命的主儿。
何必为了个无关紧要的手下上纲上线,说不定接下来的路,他们还得靠着姜灵韵。
方无装模作样的同其他三人商议了一番,最终决定埋了小六,打言三娘十鞭子,这事就算是过去了。
几人回了屋,姜灵韵摸黑出去找草药。
方无虽说放过了三娘,可他的鞭子着着实实将她伤的不轻。
等到她回来之时,沈知玉早已给她清理好了后背,换了干净衣裳。
“三娘姐姐,你,你别怪我....”沈知玉红着眼眶,低垂着眸子,眼里闪过一丝内疚。
若是他们在强硬一些,兴许小六便带不走她。
三娘脸色惨白的摇了摇头,“知玉,你是大官家的千金,肯纡尊降贵为我这等贱民擦洗身子,已经很不容易了。”
沈知玉苦笑,“三娘姐姐莫要妄自菲薄,如今的我也不过是最低贱的流犯罢了。”
一旁的姜灵韵捣鼓好了草药,使劲拍了拍脑袋。
她起身将草药递给沈知玉,“知玉,你来帮三娘姐姐涂草药,我出去一趟。”
沈知玉点头,接过草药,“这么晚了,嫂嫂出去做甚?”
姜灵韵摇了摇头,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