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0年,六月初五,未时
由拳县·嘉兴客栈
街巷间的暑意未退,唯有偶尔掠过的江风带来些微凉意。
嘉兴客栈门前,路旁小贩吆喝声不绝,行人往来如织。嬴无尘负手而行,白昱、方岳等人紧随其后,众人方踏出门槛,恰逢迎面两道人影快步而来。
“嬴兄。”
那沉稳中带着几分磁性的嗓音响起,嬴无尘脚步微顿,抬眸望去。
来者一高一瘦,赫然是太史慈与甘宁。
太史慈立于阳光之下,眉目如刀,目光沉静,负手而立;甘宁则仍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左肩缠着绷带,嘴角勾笑,眼神里透着江湖人的洒脱与锐意。
“子义。”嬴无尘淡淡开口,目光自两人身上掠过,落在甘宁肩头血迹未干的绷带上,眸光微敛。
太史慈拱手行礼,语声沉稳:“冒昧造访,嬴兄莫怪。我与兴霸前来,是请你走一趟。”
白昱眉头微蹙,目光微转,冷声问道:“所为何事?”
太史慈不急不缓,开口道:“许褚兄弟昨夜遭遇埋伏,恰逢伯符派探子在附近打探消息,得见端倪,我们便赶去救援。至于我们如何与孙将军在此相会,说来话长,不如随我等先至江东水军营再细述,许褚兄弟正安置于营中。”
他略顿,目光坦然,语气中带着一抹真诚:“许褚兄弟虽伤势稳住,心中却惦记着嬴兄,唯恐你有所误会,伯符特命我等先来说明。”
甘宁接话,笑道:“是啊,昨晚出了点岔子,许大老粗那性子你们也晓得,怕你们担心,非吵着要通个信。”
嬴无尘沉默须臾,目光落在太史慈身上。两人对视片刻,太史慈目光坦然无波,没有任何隐瞒或虚假之意。
白昱低声道:“小心为上。”
嬴无尘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抬步往前:“既是孙将军请,自当一见。”
“嬴兄爽快。”甘宁笑了声,转身带路,“水军营离这不远,脚程快些,一炷香足矣。”
太史慈稍后一步,侧目看了嬴无尘一眼,缓声道:“伯符无他意,江湖朋友,本就是酒桌上谈出来的。昨夜之事,皆是局中阴谋,伯符心中也不痛快。”
嬴无尘神情未动,声音淡淡:“局内局外,见了再说。”
由拳县街巷·江风微动
巷道两旁铺户林立,茶肆门前传来闲谈声,偶有孩童奔跑追逐。
“嬴兄。”甘宁侧头笑道,“早听说你刀法了得,不知有无机会过两招?江湖路上,总不能光喝酒不是?”
白昱冷眼扫他一眼,嗤声道:“比武?你还是先养好伤吧。”
甘宁哈哈一笑,不以为意:“伤点皮肉算什么,男人嘛,活得痛快才叫本事。”
太史慈无奈摇头:“收敛些。”
嬴无尘却只是淡淡道:“有缘自会有机会。”
甘宁一怔,随即咧嘴:“好个‘有缘’!我记下了。”
江东水军营·旗猎风响
未时初刻,江畔旌旗翻飞。
江东水军营依江而建,十余艘战船泊于岸边,甲板上士卒巡弋,刀剑铿锵声不绝。营门前,两列持戟士卒肃立,盔甲映着江光,煞气自成。
孙策负手立于营中高台,风猎猎掀动他墨色袍角,目光远望江面,似思量,又似等待。
“少主,人到了。”亲卫上前低声道。
孙策收回目光,转身而下。
营门处,嬴无尘步入营地,黑袍随风微扬,目光淡然中带冷意。白昱随行,步履沉稳。
许褚正坐在不远处,胸膛缠着厚厚绷带,见嬴无尘来,顿时精神一振,咧嘴道:“无尘兄!你可算来了。”
嬴无尘扫了他一眼,轻声道:“还活着就好。”
孙策大步走来,拱手一笑:“嬴兄,久仰大名,今日一见,果不其然。”
嬴无尘回礼,语气平淡:“孙将军英名,天下尽闻。”
许褚在旁插话:“无尘兄,孙将军昨儿救了我,这份情,可得记下。”
孙策摆手失笑:“许褚兄弟言重了,举手之劳罢了。”说罢,目光落回嬴无尘身上,笑容收敛几分,“此番请嬴兄前来,是想谈谈。乱世无常,朋友多一个,总比敌人多一个强。”
嬴无尘不置可否:“孙将军既请,自当听听。”
孙策微微一笑,抬手一引:“请帐中详谈。”
江风卷过旌旗,猎猎作响,江面翻涌着浪,似是为这场会面奏响序章。
190年,六月初五,未时
由拳县·江东水军营
议事厅内,陈设简约,正中摆着一张长案,案上舆图铺开,几盏铜灯摇曳微光,墙上挂有兵器架,透着股军营特有的肃杀之气。
孙策居首而坐,周泰、太史慈、甘宁、徐盛分列一旁。嬴无尘与白昱、许褚对面而坐,厅中气氛不紧不松,却隐有几分试探与戒备。
铜壶中茶水氤氲,孙策先端起茶盏,举杯一敬:“嬴兄远道而来,未曾备下好酒好菜,实是怠慢。乱世之中,能有机会与诸位痛饮言谈,已是难得。”
嬴无尘目光平静,微微颔首,并未多言。
孙策放下茶盏,眼神略显柔和,缓声道:“我与幼平等几位兄弟,皆是江湖中结识,早些年在江东闯荡时,曾误入黑水帮埋伏,若非他们仗义相救,恐怕我也无缘坐在这儿。”
话音落下,周泰神情淡定,甘宁咧嘴笑而不语,太史慈只是静静聆听,眉目如常。
孙策顿了顿,转而道:“不久前得知他们在丈亭水寨暂歇养伤时,哪料竟遭伏击。当时我在山阴闻讯,心觉不妥,便带人前往接应。后来一查才知,埋伏他们的,竟是鬼谷书院司马氏一脉,意在立威。为了报复前段时间,幼平他们插手姚江客栈之事。”
此言一出,白昱眉头微皱,冷声道:“鬼谷出手?”
嬴无尘眸光一敛,指尖微动,敲了敲桌面,声音低沉:“原来如此。”
白昱缓缓开口,神情中带着几分恍然:“这阵子我们一直查不出的第三势力,竟是司马家……”
嬴无尘目光幽深,仿佛回想起此前种种蛛丝马迹,声音带着冷意:“难怪前路步步惊险,却寻不出源头所在。”
孙策望着二人神情变化,淡笑中带有一丝认真:“我料嬴兄并非不知江湖之深,只是司马家行事素来隐秘,不显于表,倒也难怪。”
白昱低声道:“隐忍至今,一旦出手便直指要害,司马儁的谋划……怕是从未放松过。”
嬴无尘沉默片刻,缓缓抬眸:“鬼谷书院既已露出獠牙,便是宣告这局已无法善了。”
孙策轻叹:“正因如此,才有了今日这场会面。”随后继续道:“幼平当时提起,客栈遭围杀的那行人,其中有一猛汉,虎头双锤,力能敌将,与许兄形貌神情相符。巧得很,程普叔也曾提过洛阳南门有一猛将硬抗吕布,我心生结交之意,想着此番由拳能与嬴兄等人碰面。却不曾想,先遇上仲康兄这档子事。”
许褚闻言,龇牙笑道:“嘿,孙将军倒是义气,昨晚若非你们赶得及时,老子可真要交代在那群杂碎手上了!”
孙策摆手:“许褚兄弟客气了。那一手埋伏,不是寻常江湖仇杀。”
嬴无尘沉声问:“围杀仲康兄的人,查清来历了吗?”
太史慈缓声接话:“是天机阁的人,幕后指使——李钟。”
白昱神色微变,低语:“李钟……”
嬴无尘眉眼微敛,指尖敲了敲桌面。许褚插话道:“我醒来时就说了,李钟这厮出手,肯定冲着无尘兄来的。这事不能拖,非得赶紧告诉你!”
孙策点头:“正是此意。我们本是想等嬴兄来再细说,无奈许褚兄弟心急,不肯耽搁,这才先行通报。”
厅内一时寂静,铜灯微颤,茶香氤氲而起。
嬴无尘沉吟片刻,目光缓缓扫过孙策、周泰等人,淡声开口:“孙将军能出手相救,仲康兄心怀感念,我亦记下此情。”
白昱却冷声插言:“李钟与司马儁一起动手,恐非一时兴起。”
“不错。”太史慈接过话,“书院行事向来隐秘,这次直白下手,怕是另有深意。”
甘宁啧了声,抖了抖肩膀:“不管他们打什么主意,敢动咱兄弟,总不能忍着罢了。”
嬴无尘并未接话,只是微微眯眼,黑眸深处掠过一抹暗色。
孙策轻叹,收回锋芒:“嬴兄,世道乱了,谁都想在这浑水里谋个立足之地。你我虽道不同,但交个朋友,起码以后有个照应。”
许褚“砰”地拍了下桌子,牵扯到伤口,疼得龇牙咧嘴:“交朋友是好事,小霸王这人,豪爽得很,不装虚头巴脑。”
孙策失笑:“倒是许褚兄弟最直爽。”
白昱却仍神色冷峻,低声提醒:“当心人情背后是刀。”
嬴无尘抬手,止住白昱后续话语,语气平淡:“孙将军心意,我领了。至于以后如何——看局势罢。”
孙策凝视他片刻,忽而朗声一笑:“痛快!这乱世,有人直来直往,才合我心意。”
厅外江风猎猎,卷动帐门,旌旗翻飞,江浪声仿佛与这厅中隐暗交锋呼应着,预示着这片乱世风雨欲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