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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潮白看着顾松年恬静的脸庞,卷翘的长睫因痒感微颤,试探性微微睁开那明澈初云般的双眸,亮如春水,可惜……不视半分颜色。
“阿年,怎么样?看得清吗?”江潮白满怀期待的开口询问,想试图从那双漂亮的眼睛里看出些与往日不同的神情。
……可惜,少年依旧以摇头回应。
江潮白也不灰心,从纳戒中取出刚带回来的如画明眸露,晃晃瓶身,对顾松年哄骗道:“来,阿年,快试试你三师伯新研制的成果。”
江潮白亲自养的徒弟,他自己了解,阿年多聪明啊,只要给他点时间便能反应过来这药水究竟来自何处,到时候定会死活不肯用,还会缠着自己把东西还回去。
所以江潮白说罢,也不管顾松年答不答应,就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将药水滴入他的眼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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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回到半个时辰前,江潮白刚带着顾松年离开云雾小阁,就用秘法将从中带出的瓷瓶传送到千里之外的南山药园了,随之而去的,还有一封由他用灵力书写的密信:
“三师兄,见字如晤。今潮白偶获此露,名唤如画明眸,望师兄查验其中,速回。——愚弟,离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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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多时,沈眠的灵信便飞至江潮白的身边,指尖轻触光点,瓷瓶映入半空,旁边荧烁着的几个大字:
“眼疾圣药,无毒,可用。+”
其他字对于江潮白来说都无关痛痒,就那个最不起眼的“+”符号,才是最令他心安的关键。
尽管阿忍掌柜看起来并无恶意,这东西听起来也十分靠谱,可一向谨重的江潮白哪里会轻易把药水给徒弟使用,万一出现什么差错,江潮白哭都来不及。所以,他才请沈眠帮他查验,可谓上了双保险。
诡计多端白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来个霸王硬上弓,不给顾松年反应的时间。
……药液入目,如薄荷微凉,顾松年的眼睛从来没有过这般舒适放松的感觉,他下意识的合眼,转目。
有了温泉的助推,将药效发挥到了极致,顾松年感觉身体每一处神经都得到了滋养,如开裂大地重获甘霖,枯萎古树又逢新芽,处处泛着生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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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顾松年放松的神色,江潮白才真正松了一口气,根据情况来看,药水还需再作用片刻,他索性退到一旁,享受温泉带来的舒畅,血流加速,身心皆舒,竟然就这样慢慢睡着了……
泉水涓涌,蒸汽缭绕,当顾松年再次睁眼之时,原本漆黑一片的世界终于有了光亮,雾气,桌椅,石阶……虽看不真切,可周身大致景象,已了然于目,这无疑给了他巨大的惊喜。
他忍不住欲惊呼出声,想要第一时间和师尊分享重获光明的喜悦,可他忽然意识到,原本在身侧的师尊,此刻不知去向何处……
他踩着泉底的石壁,摸索着前进,走着走着,依稀看见一个模糊的身影,不用想,定是师尊。
视野中蒙了一层白雾,迫使他只得近些,再近些,他缓缓靠近,直至咫尺——
室内黯淡,唯有一盏明黄油灯,柔和的光线映在浅睡之人的面庞,放松而平和,江潮白手拄着头,整个人靠在潜于水下的石台之上,眉目如画,呼吸安稳,散发让人想不由自主靠近的魅力。
……
一幅画面,忽然在顾松年的脑海中浮现,那是他宿在晴雪东阑时,与师尊同床共枕的一个清晨。
师尊也是这样,毫无防备的睡着,整个人安静又柔和……想到这,他鬼使神差的伸出手,想要再次触碰神明白皙滑腻的脸颊……
在肌肤相触的一刹那,江潮白骤然睁眼,他不似往日从容,而是略带惊慌的一掌将对方推开————
顾松年被这突如其来的袭击推向远处,强大的推力使他连连后退,脚下一滑,一个没站稳,瞬间没入水中。
强烈的窒息感传来,压迫着大脑神经,还没等他有所动作,胸前的衣襟便被一只有力的手攥住向上,将他拉出水面。
“咳咳咳……”顾松年呛了几口水,止不住的咳嗽,喉咙火辣辣的疼痛,眼角也泛起生理性的泪花。
“没事吧阿年。”江潮白一手抓紧顾松年的衣襟,一手有节奏的轻拍他的后背,给顾松年顺气。
他方才确实是睡着了,只不过睡的不太熟,似睡非睡之中,他做了一个梦,梦里他身处热带雨林之中,迷雾缭绕,热气森森,忽然他脸上感觉一热,紧接着又痒痒的,就像是某种动物在他的脸上爬行,让他抓心挠肝的难受。
从小到大,江潮白天不怕地不怕,就怕虫子,像蚂蚁,蜈蚣,蟑螂,蜘蛛……只要是毛多的,腿多的,跑的又快,还会飞的,江潮白都怕,看见它们腿就软,毫无仙君风骨。
所以,当他脸上有异痒触感时,他嗖的一下便作出反应,这也有了徒弟被自己下意识的动作拍飞的一幕……
顾松年咳了许久,脸颊憋的通红,才将气管内的水液咳出,为了不让师尊担心,他努力用正常的声音说道:“阿年没事,师尊莫要担心。”
“好端端的你离为师那么近做什么?”江潮白听着顾松年又软又哑的声音心疼的要死,这眼睛本来就没好,又来了这么一下,自己当时怎么就没控制住呢?
顾松年自然不会说方才的所思所想,所动所做,他只是清了清嗓子,坦荡的说道:“弟子睁眼后能看见些许光亮和轮廓,想第一眼就看见师尊,和师尊分享这个喜悦,师尊会为阿年高兴的……对吧?”
江潮白听了解释后心里暗道:“本座真该死啊!”
宝贝徒弟好不容易能看见点了,费劲巴力的来找自己分享,自己可倒好,不仅睡着了,醒后还一掌差点给人家送上西天……要不是自己反应快,徒弟便要一命呜呼了。
只见江潮白伸手用指尖缓缓临摹少年眉眼的轮廓,斩钉截铁道:“当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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