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已深。
虽然从天上飘落的雨滴依然没有停歇,但已经变成了丝丝细雨。
前去救援的士兵已经陆陆续续的回来了。
灾情很严重。
西桥县周边大部分村庄都被洪水淹没了。
肆虐的洪水不但冲毁了房屋,而且还把大部分百姓冲走了。
生还者也就十之一二。
皇家禁军和鹰扬卫救回来的人不多,只有几千人。
沈青辰披着蓑衣,带人在县城主路的两侧搭建了许多简陋的棚子,暂时给灾民们挡雨。
几十口大锅在棚子底下一字排开。
锅里面熬得都是姜汤。
灾民们一个个衣衫尽湿,冷的浑身都打着哆嗦。
若是不喝一碗御寒去湿气的姜汤,估计明日都病倒一大片……
灾民们挤在棚子之中,神色悲戚。
失去亲人的痛苦,让他们痛不欲生。
压抑的呜咽声不时的夜风回荡,简直让闻者伤心,见者流泪。
这让沈青辰心里也很不是个滋味……
县衙大堂。
燕王萧乐康坐在主位上。
户部侍郎赵维桢,鹰扬卫镇抚沈青辰分别坐在堂下的左右两侧。
秦飞羽,杜若明坐在沈青辰的身边。
西桥县知县陆景行,以及县丞,主簿等人依次落座。
众人从下午忙活到半夜,身子都很疲惫,
但都没有去休息的心思。
众人齐聚一堂,准备共同商议一下救灾事宜。
如今临泉县境内出现这么大的事情,赵维桢一行自然也没法继续向南阳城前进了。
众人一致决定。
先把临泉县的灾民安置好了,再继续前行。
洪水到底淹没了多少个村镇,现在还没法统计。
几人心里都明白。
等明日过后,十里八乡幸存下来的难民,都会向西桥县涌来。
如今已经进入了十月中旬。
天气是越来越冷了。
让灾民们住在简陋的棚子底下,终究不是长久之策……
油灯的火苗不停的闪耀着,宛如精灵跳舞。
灾民惨状,让众人感触颇深。
整个大堂内的气氛十分的沉闷与压抑。
陆景行站起身来,走到大堂的中间,缓缓向萧乐康跪了下去。
“臣未能未雨绸缪,先行让沿河百姓撤离,致辖内百姓死于洪水之中。”
“臣自知深负皇恩,罪孽深重,万死犹不足惜。”
“还请燕王殿下治罪……”
陆景行想起死在洪水中的百姓,忍不住伏地便是一阵嚎啕痛哭……
沈青辰能明显的看得出来。
陆景行不是在惺惺作态,而是真心后悔。
上次洪峰过后。
西桥县辖区内的村镇都没有收到波及,陆景行便以为应该没事了。
毕竟安水河的水位已经下去不少。
正所谓天威难测。
谁能想到一场大雨,竟然能让西桥县发生如此惨事……
西桥县的县丞,主簿等人也跟在陆景行后面跪倒。
“还请燕王殿下治罪……”
萧乐康叹息道:“你们都起来吧!”
“此为天灾,怨不得诸位。”
“现在最要紧的,是如何安置这些灾民。”
陆景行用袖子在脸上抹了一把眼泪,扶着大腿站起身来。
“殿下,其他的都好说。”
“如今最缺的是粮食。”
“等洪水退却之后,必定还会有大量的灾民向西桥县汇集。”
“但县衙粮仓内的粮食已经不多了。”
“哪怕是每日只给灾民一碗稀粥,恐怕撑不了几天。”
“不知朝廷的救灾粮,何时才能运过来?”
陆景行的这个问题,萧乐康根本回答不上来。
只能转头望向赵维桢。
毕竟向灾区运救灾粮的事情,一直都是户部负责。
赵维桢皱眉道:“本官从京城出发的时候,第一批救灾粮已经开始划拨。”
“想必这时候应该在路上。”
“不过今日的这场大雨,恐怕还会耽搁数日的时间。”
“诸位同僚且各守其职,耐心等待吧!”
赵维桢在当了户部侍郎之后,才知道梁帝为什么不惜担上骂名,也要重新开启丁赋。
因为国库已经快要见底了……
这次运往南阳府的赈灾粮,只有两千石。
还是好不容易才凑齐的。
两千石粮食看似很多,堆起来能像小山一样高。
但平分到每个灾民的身上。
还能也有多少?
所以赵维桢说是第一批救灾粮,也只不过是安慰之言罢了。
朝廷已经没有余力再运粮食过来了……
在赵维桢来南阳府之前。
梁帝和内阁的三位大学士都和赵维桢交代过。
若想指望朝廷不停的向灾区运送救灾粮,帮南阳府扛过这次灾情,恐怕是没可能了。
朝廷的这批赈灾粮,只是杯水车薪
若是南阳府百姓想要平安度过此厄难。
唯有自救。
但这话赵维桢万万是不敢说的。
如今无论是南阳府的百姓,或者官员,都把全部的希望放在了朝廷的身上。
若是让他们知道朝廷已经无力赈灾。
整个南阳府非得乱了不可……
朝廷的救灾粮什么时候到,也没有一个具体的日子。
这不禁让陆景行长长的叹了口气。
等灾民多到一定程度,朝廷却一粒粮食都拿不出来。
到时候后果可就不堪设想了……
沈青辰皱眉道:“陆大人,如今百姓人心惶惶,情有可原。”
“但咱们做臣子的绝不能乱。”
“既然朝廷的救灾粮还需要一段时间才能到,陆大人不妨先发动本地乡绅地主开设粥棚。”
陆景行苦笑道:“如今都知道粮食的金贵。”
“现在愿意去施粥的富户也越来越少了。”
沈青辰想了想道:“这些乡绅地主手里一定会有一定的存粮。”
“陆大人可以用燕王的名义向他们拆借。”
“西桥县的乡绅地主皆是通晓大义之辈,想必他们一定不会拒绝……”
南阳府的这场洪水,并没有耽搁秋收。
这是唯一让人感到欣慰的事情了。
所以没有受到洪水波及的地区,乡绅地主手里多多少少都会有些粮食。
陆景行闻言,眼睛顿时一亮。
如今南阳府的粮食一天一个价,即便是有官府作为背书,恐怕乡绅地主们也不愿借粮。
但用燕王的名义就不一样了。
一个皇子的身份,可比什么凭证都有用。
没有人会怀疑燕王的偿还能力。
而且乡绅地主借粮给一个大梁的皇子,可以让他们吹一辈子。
这是何等的荣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