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背后讥讽他“自甘为奴”的人又怎会明白,眼前这位看似慵懒的青年随手赐下的半部残卷,便让自己停滞二十年的修为有了松动。
张鸣虚扶一把,掌心溢出的温和气劲托起老者:“且留着气力冲击玄关吧。”
话音未落,突然屈指弹在对方肩甲上,金铁交鸣声里混着戏谑:“往后见着那些鼻孔朝天的皇城供奉,尽管用拳头教他们闭嘴。”
圣尊摸着凹陷的肩甲不怒反笑。这位主子行事向来如此,明明赐下的是能引发王朝动荡的九转玄丹,偏要说得像给孩童发糖丸似的轻巧。
“三日后,属下想随尊上同赴京都。”老者忽然正色,从怀中摸出鎏金密函时,指尖在封印火漆处顿了顿。
这个细节没逃过张鸣的眼睛,能让圣尊犹豫的情报,恐怕牵扯着惊天秘辛。
“但说无妨!”张鸣挑眉追问,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腰间的针囊。
神鹰圣尊压低嗓音:“三日前属下巡视香江城,发现武者圈暗潮涌动,据说有枚仙鹤神针现世,各方势力为此明争暗斗。”
他稍作停顿,目光扫过对方腰间的金针,“您随身携带的金针名为仙鹤神针,不知此事是否与主上有关?”
“香江?仙鹤神针?”张鸣指节骤然收紧,针囊在掌心压出细密纹路。
“正是,传闻持有者将在珍宝拍卖会上公开叫卖。”神鹰圣尊从袖中抽出一卷烫金请柬,“这是黑市流出的邀请函。”
张鸣瞳孔微缩。昆仑山传承的秘宝本有阴阳两套十八枚,当年师娘秦思容为救南宫世家取走阳针九枚,却随她殉情而不知所踪。
或许当年南宫世家惨遭屠戮时,阳针便已落入他人之手,如今突然现世,这背后恐怕。
“继续追查线索。”他拂袖转身,玄色衣袂在夜明珠下泛起冷光,“你专心突破武道桎梏,此事我自有计较。”
待密室石门轰然闭合,张鸣望着天井透出的鱼肚白再无睡意。
踏着露水行至后山竹林时,忽见晨雾中伫立着绛紫身影,龙组特使的银纹腰牌在曦光中若隐若现。
“紫姑娘?”他愕然止步。这个时辰出现在私人山庄,显然已等候多时。
“李龙王。”紫姑娘屈膝行礼,发间步摇纹丝未动,“属下奉命常驻您身侧协理事务,昨夜您送走江小姐后突然失踪。”
她清冷声线里藏着几不可察的颤动,“属下不得已擅闯府邸,望乞恕罪。”
张鸣顿时赧然,当日接到师门急讯走得匆忙,竟将这位龙组精英晾在当场。“实在对不住,我以为你只是传令便回。其实我独来独往惯了,不必……”
“这是组长的钧令。”紫姑娘倏然抬眸,眼底映着破晓的天光,“无论您是要追查仙鹤神针,还是了结昆仑山旧事,龙组永远是您手中最利的剑。”
他实在受不了一个人如影随形地跟着自己。
特别是这紫衣女子代表玉棠姐的眼线,要是被撞见他和吴雯昨晚那种暧昧场景,传回玉棠姐耳朵里,他这张脸往哪搁?
更别提那些仇家随时可能找上门。带个姑娘在身边,既要自保又要分神护着她,简直是在给自己套枷锁。
“守护您是圣尊亲自下达的命令,请龙王体谅属下职责所在。”紫衣女子垂首抱拳,语气如霜。
“这行吧。”张鸣挠着后脑勺尬笑,“我要去后山调息,要不你回房歇会儿?”
“遵命。”
没想到对方答应得如此干脆。张鸣刚要引路,山庄外骤然炸响惊雷般的喝声:
“白虎令到!龙组张鸣速来接令。”
三人疾步赶至大门时,只见玄甲使者手持鎏金虎纹令状,森然目光扫过众人:“本座乃白虎堂执令使李斯,张鸣你犯下四宗重罪。”
“第一罪!血洗宛城江家满门,手段凶残人神共愤。”
“第二罪!刺杀西北侯爵,屠戮朝廷命官。”
“第三罪!擅闯东瀛山口武馆,毁屋弑人挑起外患。”
“第四罪!滥杀无辜暴虐无度,所到之处血流成河。”
神鹰圣尊闻言脸色骤变,而张鸣却歪着头满脸困惑:“白虎令?什么新式玩具?”
李斯展开卷宗逐一宣读,从击杀西北侯到骇人听闻的性侵指控,整整罗列了二十余项罪名。
当听到“连环未成年少女”与“当街猥亵七旬老妇”时,张鸣瞳孔剧烈收缩,五指将石栏捏出道道裂痕。
“荒唐!”青年宗师周身气劲翻涌,白玉地面应声龟裂:“李某行事光明磊落,何曾与妇孺有过逾矩?这构陷手段未免太过卑劣。”
白虎堂使者话音未落,但见青衫残影掠过虚空。
清脆的掌掴声震落檐角积雪,李斯如断线纸鸢倒飞七丈,半张脸瞬间肿胀如血馒头。
“让李某伏法?”张鸣甩去掌心血渍,玄铁令牌在指间化作齑粉:“告诉那些老东西,从今往后,世上再无东海龙王。”漫天银屑映着朝阳纷飞,宛如宣告决裂的星火。
紫衣侍女怔怔望着飘散的金属粉末,突然想起三日前长安街头的场景,这位新晋龙王为救落水稚童,连御赐蟒袍都撕作救生绳索。
而今这般污名加身,当真是造化弄人。
神鹰圣尊单膝跪地正要劝谏,忽觉咽喉似被无形气劲扼住。抬首只见张鸣负手立于九阶之上,背影竟比终年积雪的昆仑绝壁还要冷峻三分。
寒风卷着碎雪掠过庭院,那件绣着四爪金龙的披风猎猎作响,最终坠入化不开的浓雾里。远处传来云板三响,惊起寒鸦掠过刑部朱墙。
步入内室,神鹰圣尊面露惋惜:“尊上当真要舍弃东海龙首之位?”
他仍觉难以置信。龙组东海战区最高掌权者的身份,即便他这位坐拥百万雄师的镇守使也望尘莫及。
龙首之位堪比封疆诸侯,是真正手握实权的存在。
更令人惊叹的是,眼前青年不过二十余岁,若再经锤炼,未来成就简直难以估量。
如此天赐良机竟要放弃,这般决绝气魄,他自认此生难及。
紫衫女子纤指微颤,贝齿轻咬下唇:“龙首毁弃炎皇亲赐的玄铁令,等同藐视圣裁。更不必说白虎堂的肃杀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