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在晋一时之间都不知道回答什么了。
你叶铭明明就不是那样的人,为何要说这样无情的话?
你到锦州城之后,第一件事,就是让百姓种牛痘,其中关切之意,谁不明白?
如今的锦州城军民,谁不对你感恩戴德?
一路回来的时候,你看到一路的流民,虽然没有说什么,但总是会让人丢出几袋掺了沙子的粗粮。
明明忧国忧民,却装出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
“大人,您这……”
叶铭心情大恶,怒道:“王在晋,不说我说你,你一个五六十岁的人了,杞人忧天做什么?”
“你有良心,你要为天下做事?关我叶铭什么事?”
“你以道德来绑架我,你不觉得不道德吗?”
王在晋低着头沉默,一副凄凉模样。
但这都是装出来的。
和叶铭相处了这么些时日,他已经明白,叶铭这个人,硬的肯定是不会吃,但是软的吃不吃,还不确定,得再看看。
而且如今,他也是蜕变了,和叶铭相处了这么久,他也学精了,各种算计,可以说是发乎本心了。
叶铭没空理会王在晋的小心思,他心思急转,不停地分析此时此刻的局面。
朱由检一定有阴谋!
他有些轻敌了,原本按照他一开始的想法,朱由检既然没有强行让他留在锦州城,而是选择让他回来,就已经说明朱由检已经打算按照一开始的约定让他去死了。
所以一路以来,他并没有任何防备,毕竟他有圣旨,在这个时代,没有任何人能够明目张胆忤逆圣旨上的内容,哪怕是皇帝本人都不行。
到了此处,他后知后觉,才发现事情好像有些不太对。
不对劲,不对劲!
朱由检弄出这么大阵仗,是想让他去死?
显然是不可能的!
裹挟民意?让这些百姓跪在地上?来一次大型的道德绑架?
不过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他就不信了,他手持圣旨,朱由检真的敢驳斥明旨上的内容。
思绪刚结束,叶铭就看到了远处的官道上,出现了独属于崇祯皇帝的仪仗。
出城二十里相迎!朱由检果然是不怀好意!
他倒要看看,朱由检要搞什么名堂!
少顷,从仪仗之中,走出一人,穿着明晃晃的龙袍,叶铭看到这道身影就一阵心烦!
两者相距约莫二里路,这朱由检竟然打算直接步行过来,迎接他叶铭。
在他的身后,有内阁首辅黄立极,内阁大臣钱龙锡等一众大臣,司礼监太监王承恩,方正化等。
“大人,要不要驱使车驾,去迎陛下?”
叶铭本就心烦,一旁又传来了王在晋叽叽喳喳的声音,就更心烦了。
叶铭骂道:“闭嘴,你这个叛徒!”
在叶铭身旁的两位花魁、一位纪用送的美人,一位卢象升带回来的女真女人……都低着头,目光中透着恐惧。
他们的这位主子,也太猛了,那可是陛下啊!
这天下最尊贵的人之一,他主动前来迎接,主子竟然不为所动!还稳若泰山!
以往这么狂的人,都被皇帝给搞死了吧?大人会不会被搞死?然后他们这些人,如池鱼一般被殃及?
朱由检快步而走,看到远处的车驾一动不动,心中也没有一丝一毫芥蒂。
他毕竟是叶铭,有才华的人,总是有些恃才傲物的。
他若是芥蒂,那就说明他并没有成为一位明君的心性。
每一次模拟,有叶铭的时候,局势总是一片大好,仿佛大明中兴,已经是指日可待了。
但一旦叶铭死了,局势就会迅速崩溃,不是没有有志之士前赴后继的为大明付出。
但无论他们怎么做,局势都无法挽回,更可怕的是,做的越多,似乎错的越多。
所以那个时候,朱由检就明白了,叶铭对于大明来说,是不可或缺的。
“叶爱卿!锦州大捷,实乃大明十年难得一见之大胜!扬大明国威,挫建奴锋芒!你当为第一功臣!”
“天下百姓在叶爱卿去时,无不心中惶恐,在叶爱卿归来的时候,万人空巷,无不感念叶爱卿的恩德。”
“如此夺天之功,爱卿需要什么赏赐。”
朱由检这一次做出了万全的准备,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是第一步,如果这第一步没用,那就走第二步。
让在场的所有百姓跪伏在地,叶铭是个心软的,说不定就答应不死了。
如果这一步还是没用,那他还有第三步,第四步的计划。
叶铭拉开马车的门帘,走了出来,然后站在属于马夫的位置上,居高临下的看着下方的朱由检。
要是不知道的,怕以为叶铭才是皇帝。
下方的朱由检,才是臣子。
这一幕,当即有人皱眉,叶铭此人,哪知什么君臣之道?弹劾!必须弹劾!
“叶铭!立下大功,就让你倨傲到如此地步了吗?陛下亲自来迎!你竟然不下马车迎接!如今陛下到了,你竟然还居高临下,审视陛下,你知道什么是人臣之道吗!”
朱由检脸色一变。
叶铭看向那人,冷笑道:“不知?阁下教我?”
那人指着叶铭,脸色涨红,结巴了半天也说不出一句话。
钱龙锡看着叶铭作死,心中也有了一些笑意,既然一门心思找死,那就死好了,陛下不是个大气的,你这样羞辱他,他就算今日能忍受,明日能忍受,那后日呢?
叶铭说完,看向朱由检,朗声说道:“陛下,此人说臣不知人臣之道,陛下以为?”
叶铭就要逼迫朱由检,他看朱由检是不是脸都不要了,当着这么多文武百官和天下百姓的面,你总不能指鹿为马吧?
朱由检抬起头,正色道:“这世上比叶爱卿更懂人臣之道的,怕是没有了,拉着五千老弱病残,决然北出,灭杀建奴,为朕解忧,这样的臣子,难道可以说是不知人臣之道吗?”
说罢,他转头看向弹劾的那人,说道:“爱卿若是能为朕解如此天大忧愁,哪怕是让朕牵马而行,又有何不可?”
叶铭气的咬牙切齿,他看向朱由检,有些陌生。
不是,这真他娘的是历史书上的崇祯?
不是多疑吗?不是刚愎自用吗?
放你娘的屁!修明史的,都是一群没屁眼的!
这朱由检,看样子是打算脸都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