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邦的指节在赤霄剑柄上叩出金石之音,剑鞘里渗出的红光与青铜灯上的篆文遥相呼应。
他抬脚碾碎砖石间新生的藤芽,青紫色汁液竟在他鹿皮靴底凝成半张鬼面。\"萧主簿,\"他盯着卦象中扭曲的星轨,\"你算出的可是兑上坤下?\"
\"泽地萃卦,主阴气聚煞。\"萧何的竹筹在袖中震颤如活物,突然指向东南巽位。
那里本应矗立着墨家祭坛的残垣,此刻却化作流沙漩涡,吞没了三盏青铜灯。
吕雉忽然按住金钏断裂的伤口,血珠在她掌心凝成细小的蛇形。
她将染血丝帕抛向流沙,丝帛竟在离地三尺处悬停,经纬间浮出大泽乡起义时的战旗图样。\"良人且看,\"她指尖划过空中血痕,\"这煞气在重演生死棋局。\"
话音未落,虞姬的银丝罗网突然收缩,将试图触碰流沙的张耳逼退三步。
月光凝结的网眼间渗出墨色露珠,滴落在地竟发出编钟清响。
项羽的战靴碾碎露珠,破碎音波中浮现出范增与吴广在星图两端对弈的残影。
\"先生当真要信这些鬼画符?\"项羽的戟尖挑起一盏青铜灯,灯油泼洒处显现出他与刘邦在鸿门宴上的场景。
当画面进行到项庄舞剑时,灯芯突然爆出七颗火星,每颗火星中都蜷缩着个挣扎的墨家弟子。
张良的星盘此时发出裂帛之声,玄武七宿的玉子尽数崩碎。
他蘸着紫微垣渗出的血珠,在刘邦战袍下摆画出连山卦象:\"沛公请看,这血纹走向正对应高祖斩白帝子的传说,而此处——\"染血指尖停在巽位,\"本该是斩蛇剑破煞的方位,如今却成了煞眼。\"
浓雾就在这时漫过众人的膝盖。
扭曲的柏树在雾中伸出枝桠,树皮裂开的缝隙里能看到跳动的血管。
刘邦突然大笑,赤霄剑劈开扑面而来的藤蔓,断口处喷出的却不是汁液,而是裹着金粉的毒蜂。
\"好个墨家机关!\"他挥剑画圆,剑气激起的风压将毒蜂吹向星图残影。
蜂群撞击星轨的刹那,众人腰间兵器同时发出悲鸣,萧何的算筹更是直接化作齑粉。
吕雉突然扯断发间玉簪,簪头雕着的玄鸟竟振翅飞起,叼住即将坠地的第八盏青铜灯。
当灯盏与玄鸟相触的瞬间,三十六个篆文从灯壁脱落,在空中拼成《墨经》残篇。
田横想要伸手触碰,却被文字中迸发的电光灼伤指尖。
\"这不是墨家传承...\"张良挥袖扫开电光,袖中暗藏的磁石将文字引向星盘缺口,\"看这'兼爱'二字,笔画间藏着阴阳家的三足金乌纹!\"
地面突然剧烈震颤。
九盏青铜灯同时陷入地脉裂缝,灯油汇成的溪流中浮起无数青铜面具。
刘邦的赤霄剑突然脱手飞出,剑尖点在某个刻着\"吴\"字的面具眉心。
\"张耳!\"田横咳着黑血喊道,\"快用矩子令!\"他抛出的青铜令牌却在半空被月光罗网截住,虞姬的步摇不知何时已化作银蛇,正吞吐着星图中坠落的陨铁碎屑。
浓雾深处传来编磬清音,七十二道石柱破土而出,每根柱顶都立着个与在场众人容貌相同的陶俑。
萧何发现自己的陶俑手持的不是竹简,而是缠着咒符的断头台模型。
\"沛公,这阵法在模仿我们的命格!\"张良的星盘终于停止渗血,盘面倒映出的却不是星空,而是范增在沙盘前摆弄木偶的场景。
当他试图移动天玑星位的玉子时,指尖传来被丝线缠绕的刺痛。
项羽突然暴喝,重戟劈向自己的陶俑。
陶俑碎裂的瞬间,他战甲上的饕餮纹竟开始反噬血肉。
虞姬的银蛇及时咬住他手腕,月光顺着蛇牙注入伤口,将蠕动的饕餮纹逼回甲胄。
\"别碰这些傀儡!\"吕雉的金钏残片突然悬浮成阵,将试图靠近石柱的刘邦拉回阵中,\"良人细看,每尊陶俑的底座都在吸食地脉紫气。\"
张良的鹤氅无风自动,他从星盘背面抽出张人皮地图——正是墨家禁地失窃的《禹迹山河图》。
当地图覆盖在血卦之上时,九盏青铜灯的位置突然浮现出吴广率军掘断龙脉的幻象。
\"原来明鬼灯是阵眼...\"他话音未落,神秘老者的笑声突然从每盏灯芯里传出。
刘邦的赤霄剑应声飞回,剑身缠绕着从地脉抽出的黑气,在众人头顶织成巨网。
藤蔓就在这时破土而出。
不同于寻常植物的翠绿,这些暗紫色藤条表面布满人脸凸起,尖刺滴落的毒液在地面蚀刻出六十四卦纹。
萧何的衣摆刚沾到毒液,立刻浮现出他族谱上已逝先人的名讳。
\"用火攻!\"田横抛出墨家火鸢,可焰心刚触到藤蔓就变成幽蓝色鬼火。
张耳挥剑斩断缠向吕雉的藤条,断口喷出的却不是毒液,而是混着金屑的浓稠血液——那分明是墨家弟子特制的机关兽燃料。
项羽的重戟突然发出龙吟,戟刃上浮现出范增与神秘老者对饮的画面。
当他震碎这个幻象时,缠绕全身的藤蔓骤然收紧,尖刺直接扎进他的护心镜......
(接续前文)
项羽的护心镜在藤蔓尖刺下发出龟裂的脆响。
这位楚军统帅喉间滚出虎啸般的低吼,古铜色肌肤下暴起的青筋竟将藤蔓尖刺生生顶出体外。
他反手抓住缠绕脖颈的暗紫色藤条,虬结的臂肌猛然贲张,带着金铁交鸣声将三丈内的藤蔓尽数扯断。
\"都给老子起来!\"他的重戟划出半月弧光,斩断缠绕刘邦战靴的毒藤。
那些断裂的藤条在月光下扭曲成小篆\"楚\"字,落地即化作冒着硫磺味的灰烬。
刘邦顺势拔出赤霄剑,剑锋掠过吕雉鬓边斩断一缕银丝。
那银丝原是虞姬的月光罗网残片,此刻却在他剑刃上燃起青焰:\"项王说得是!\"他踹开正在吸食张耳衣袍紫气的藤芽,靴底碾碎处迸出三十六颗赤红丹砂,\"萧何,给孤记着——凡断十根毒藤者,回沛县赏三斛粟米!\"
兵戈相击声骤然密集。
张良的鹤氅在混战中翻飞如蝶,他指尖沾着星盘渗出的血珠,在萧何的算筹碎屑上画出井字格。
当第九根藤条被吕雉的金钏残片钉入格中时,所有尚在蠕动的毒藤突然僵直如铁——正是墨家机关术中的\"九宫锁龙阵\"。
浓雾深处传来编磬碎裂之音。
神秘老者拄着青铜鸠杖从星图残影中踱出,杖头蹲踞的三足金乌眼中淌出熔金。
他每走一步,地面就浮现出阴阳双鱼咬尾的图腾,那些被斩断的藤蔓在鱼眼中重新抽芽。
\"尔等可知大泽星坠为何物?\"老者笑声带着编钟余韵,震得虞姬的银蛇步摇裂开细纹,\"不过是阴阳家养了三百年的烛龙之睛!\"
项羽的重戟破空而至,却在老者眉心三寸处凝滞。
戟刃上浮现的范增幻象突然张口,吐出带着陨铁腥气的黑雾:\"籍儿,你当真要弑师?\"这声质问让霸王瞳孔骤缩,重戟竟首次在他手中颤动。
刘邦的赤霄剑就在这时刺穿黑雾。
剑尖挑着的不是兵刃,而是吕雉早先染血的丝帕——那些蛇形血痕此刻活了过来,顺着剑脊缠上老者鸠杖:\"老匹夫,你与范增那厮对饮时,可尝出酒中掺着吴广的尸油?\"
地面突然隆起三十六处土包。
每个土包中钻出的傀儡都裹着在场众人的衣冠,只是面部覆着刻有生辰八字的青铜傩面。
张良的傀儡手持磁石星盘,甫一现身就吸走了萧何腰间铜印。
\"坎位三人攻天枢,离位五人守地煞!\"张良撕下染血的袍角掷向空中。
布片遇风即燃,火光照出傀儡间若隐若现的金线——那是阴阳家的\"牵机引\",正将傀儡命数与星宫相连。
虞姬的银蛇突然窜向自己傀儡的傩面。
蛇牙咬住\"乙未\"刻痕的刹那,所有傀儡动作皆是一滞。
项羽趁机旋身横扫,重戟卷起的气浪将七具傀儡掀入流沙漩涡。
那些青铜傩面在流沙中发出婴啼,竟化作带着倒刺的蒺藜铁链反扑而来。
\"斩金线!\"吕雉的金钏残片突然凌空拼成剪刀形状。
她拽下三根青丝抛向剪刃,发丝割断金线的瞬间,张耳的矩子令终于冲破月光罗网,将最后三具傀儡钉死在刻着\"墨\"字的石柱上。
神秘老者拊掌而笑,鸠杖底端突然刺入地脉裂缝。
九盏青铜灯残骸从深渊浮起,灯油汇成的大河倒映出众人扭曲的面容。
刘邦正要挥剑斩向灯河,却见自己倒影的眉心裂开第三只眼,瞳孔中蜷缩着条白帝子模样的幼蛇。
\"游戏该结束了。\"老者衣袖翻卷,七十二尊石柱轰然崩塌。
地脉裂缝中喷出的不是岩浆,而是裹挟着青铜面具的黑色潮汐。
那些面具不断拼合成巨大人脸,口中吟唱着《吕氏春秋》的残章。
张良的星盘突然自行飞向潮汐中心。
当盘面触碰到黑色潮水的刹那,三十六个星宿方位同时亮起血光。
他抓住刘邦手腕疾退:\"沛公小心!
这是阴阳家的'黄泉倒灌'!\"
地面在剧烈震颤中裂开百丈深渊。
深渊边缘的岩石上布满会呼吸的孔洞,每个孔洞都在吞吐着裹挟金粉的毒雾。
吕雉的玄鸟簪突然哀鸣坠地,鸟喙指向深渊中某个闪烁的光点——那分明是早前坠入流沙的墨家祭坛残片。
项羽的重戟插入岩缝稳住身形,却发现戟刃上饕餮纹正在啃食岩石。
他望向深渊对岸的老者,眼中赤芒更盛:\"今日就算填进八千江东子弟,也要斩下你这妖人首级!\"
\"项王且慢。\"张良的鹤氅被深渊涌出的气浪撕开裂缝,露出内衬绣着的河图洛书,\"这深渊在模仿人体经络,你们看那些毒雾走向——\"他指尖凝气为刃,在空中划出三焦经脉络,竟与深渊裂隙走向完全重合。
刘邦突然按住腰间玉带,那里嵌着的和氏璧碎片正发出灼热红光。
他探身望向翻涌着星屑的深渊,赤霄剑突然自动归鞘:\"子房,这底下...\"
话未说完,深渊中突然升起七十二盏白骨灯笼。
每盏灯笼表面都浮动着在场某人的生辰八字,内里燃烧的却是带着墨香的鬼火。
萧何的算筹残粉被灯笼吸入,竟在空中拼出\"楚虽三户,亡秦必楚\"的血色谶语。
神秘老者的身影在白骨灯笼间时隐时现,声音忽远忽近:\"张良,你当真以为连山易能破阴阳局?
不妨看看你袖中的磁石——\"
张良猛然掀袖,只见暗藏的磁石已化作一抔朱砂。
砂粒间游动着细如发丝的金线,正拼成\"田横将殁于霜降\"的预言。
他倏然抬头望向墨家矩子,却见对方咳出的黑血已在地面凝成冰晶。
深渊对岸传来老者最后的嘲笑:\"墨家地脉即阴阳家棋枰,尔等不过...\"
话音戛然而止。
白骨灯笼同时炸裂,飞溅的鬼火在深渊上方织成巨网。
刘邦的赤霄剑在鞘中发出龙吟,剑柄玉璏映出他凝重的面容。
他伸手按住试图冲向对岸的项羽,转头时战袍下摆的连山卦象正在渗血。
\"子房,\"他盯着张良手中碎裂的星盘,声音沉过深渊中的雷鸣,\"若这真是人体经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