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泉水裹挟着血珠倒灌进裂缝时,刘邦听见自己后槽牙咬碎的声响。
他反手将骰子棱角更深地刺入掌心,剧痛竟在血色棺椁幻影里撕开一道清明——那些悬浮的血珠里,每具微型棺椁都在与中央青铜巨棺共鸣。
";项藉!";刘邦突然暴喝,手中断刃劈开两个扑来的面具人,";你戟上的杀气在喂虎符!";他话音未落,项羽的战戟已挟着风雷之势横扫而来,却在距离他咽喉三寸处生生转向,将正在结印的面具人拦腰斩断。
暗紫色血液喷溅在星图裂纹上,竟发出铁器淬火的嘶鸣。
张良的白玉算筹恰在此时嵌入地脉裂缝。
七枚算珠炸开的青光里,他看见吕雉裙摆下的星火痕迹正在吞噬范增碎裂的蓍草灰。
这发现让他喉头发紧——方才的九宫推演竟漏算了最亲近之人。
算珠青光映出他发白的指节,那些自以为掌控全局的筹算,此刻在诡异星图前显得如此可笑。
";子房!";刘邦突然撞开他,青铜剑堪堪挡住面具人劈落的骨刃。
剑身传来的震动让刘邦虎口迸裂,血珠坠落的瞬间,他看清那滴血里的棺椁幻影竟在吞食张良算珠的残光。";别用术法!";他嘶吼着挥剑斩碎更多血珠,却见项羽的战戟已刺向吕雉后心。
吕雉突然旋身,未完成的结印手势化作流云袖,袖中飞出的三粒金砂正撞上戟尖。
在项羽惊怒的咆哮声中,金砂炸开的火星竟凝成星图裂纹的镜像。
张良瞳孔骤缩——这分明是半个时辰前范增用蓍草灰画过的卦象。
范增袖中碎裂的玉珏突然发出蜂鸣。
老谋士佝偻着背脊缩进阴影,枯手却将蓍草灰悄悄抹在青铜棺椁的饕餮纹上。
当第一缕灰烬渗入兽目,整个地宫突然响起编钟错位的颤音。
正在围攻刘邦的面具人集体顿住,他们脸上的青铜面具开始渗出黑血。
";不对劲!";张良厉喝时已晚,所有悬浮的血珠棺椁幻影突然倒转。
刘邦感觉心脏被无形之手狠狠攥住,先前刺入掌心的骰子棱角竟在血肉里生根。
他踉跄着撞向中央棺椁,看见自己伤口长出的青铜根须正与棺椁上的龙纹纠缠。
项羽的战戟在此刻劈中虎符残片。
金铁交鸣的刹那,众人听见地脉深处传来锁链崩断的巨响。
吕雉袖中的星火突然暴涨成紫色旋涡,将最先冲来的三个面具人卷成碎片。
但那些碎裂的面具残片却化作更多血色符咒,贴地游向星图裂纹。
";沛公!
看血珠!";张良突然掷出最后两枚算珠。
青光笼罩中,刘邦看见自己伤口渗出的血珠里,微型棺椁正在吞噬青铜根须。
近乎本能的,他反手将骰子拍进胸膛伤口——剧痛让他眼前发黑的瞬间,竟看见所有面具人的动作都出现了刹那凝滞。
吕雉的流云袖就在这时拂过三处星火。
在她指尖触及第三簇火焰时,那些游走的血色符咒突然开始互相吞噬。
范增发出夜枭般的厉笑,佝偻身影突然暴起,手中蓍草灰化作利箭直射吕雉后颈。
地脉裂缝突然涌出赤泉水柱。
在水幕升腾的瞬间,张良看见吕雉眼中紫火映出的星图,竟与二十八宿逆行轨迹完全重合。
这个发现让他浑身发冷——原来从踏入地宫那刻起,他们每个人都在成为星轨的祭品。
当第六波赤泉水拍打棺椁时,刘邦胸口的骰子已与青铜根须长成一体。
他狞笑着扯断根须,任由青铜碎屑割裂手掌,在血雨中将半截断刃掷向虎符。
面具人发出非人的尖啸,所有血色符咒突然调转方向扑向吕雉。
吕雉却在符咒临身的瞬间散开发髻。
青丝飞扬处,三枚金砂组成的微型星图正好接住坠落的虎符残片。
在范增扭曲的表情中,整个地宫的星图裂纹开始以违反常理的方式自我修复。
";原来如此......";张良的白玉算筹突然自发浮空排列。
当他看清算珠映出的星火轨迹时,终于明白吕雉那些反常举动背后的深意——那些看似危险的星火,实则是她以身为饵在重构被篡改的星轨。
赤泉水突然停止倒灌。
在诡异的寂静中,吕雉染血的指尖正悬在虎符残片上方三寸。
所有面具人保持着扑杀的姿势凝固在原地,他们脸上的青铜面具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锈蚀。
刘邦拄着断剑起身时,看见项羽战戟上未干的血迹正在地面画出奇异纹路。
这些纹路与吕雉袖中漏出的星火相接的刹那,他忽然发现那些锈蚀的面具裂纹,竟与二十八宿中危宿的星官排列如出一辙。
吕雉的指尖在虎符残片上悬停刹那,一缕青丝突然被星火燎断。
她望着发丝在紫焰中蜷曲成奇异符号,瞳孔里倒映出面具人僵硬的阵列——这些青铜覆面的怪物虽被星图禁锢,喉间仍发出断续的嗡鸣,像某种未完成的古老咒语。
";危宿移位!";她突然抓住飘落的半截发丝,";他们的站位在模仿星官轨迹!";被血染红的袖口扫过地面星火,三簇跳动的火苗恰好指向三个不同方位。
张良的白玉算筹应声坠落,七枚算珠在青铜根须间弹跳,竟自行排列出角宿与斗宿之间的空缺。
刘邦用断剑撑起身体时,正看见张良沾血的指尖划过算珠排列的缺口。
谋士向来沉静的面容此刻泛着青白,仿佛在虚空中触摸到了极其可怕的事物:";不是模仿...是他们在补全被篡改的星轨!";
话音未落,范增碎裂的玉珏突然发出尖锐鸣响。
那些锈蚀的面具裂纹应声爆开,二十八道黑血如利箭射向穹顶。
张良猛地扯断腰间绦带,将浸透赤泉水的锦帛甩向半空——泼洒的水珠与黑血相撞,竟在众人头顶炸开腥甜的星图。
";坎位转离,项羽将军攻其右翼!";张良的嗓音裹着罕见的焦灼,";沛公取骰子镇守伤门!";他的白玉算筹突然刺入脚下裂缝,青色光晕顺着地脉纹路急速蔓延,所过之处的青铜根须纷纷退避。
吕雉突然旋身踏碎两枚算珠。
迸溅的玉屑在她裙裾下燃起新的星火,恰好填补了张良刻意留下的阵眼空缺。
她仰头望着穹顶逐渐成型的血色星图,鬓角金钗突然射向正在悄悄后退的范增:";亚父要去何处修补卦象?";
范增枯瘦的手掌堪堪接住金钗,蓍草灰却从指缝漏向虎符残片。
老谋士佝偻的脊背突然挺直,浑浊眼珠里翻涌着紫黑色雾气:";不愧是能窥天机的吕家女,可惜...";他枯爪般的手指猛然收紧,金钗竟将张良布下的青光阵撕开裂缝。
";就是现在!";刘邦突然暴喝。
他胸口的骰子已与青铜根须完全融合,此刻被他硬生生扯出半截,带出的血肉在空中划出赤金轨迹。
项羽的战戟几乎同时劈落,戟刃上未干的血迹突然燃起暗红火焰,与骰子抛洒的金光在空中绞成双龙。
两条光龙交错的瞬间,所有面具人同时发出哀嚎。
他们的青铜面具在光焰中片片剥落,露出下方不断溃烂的面容——那些溃烂的皮肉下竟涌动着星砂般的物质,每一粒都在试图重组新的五官。
张良突然抓住吕雉手腕:";借星火一用!";他拽着她在光龙撕开的裂隙间疾奔,白玉算筹不断点向溃烂面具人眉心。
每点中一人,吕雉袖中的星火就黯淡一分,而张良的鬓角则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染上霜白。
";子房你...";吕雉的惊呼被刘邦的咆哮打断。
沛公染血的衣袍突然鼓胀如帆,骰子化成的青铜根须在他周身疯长,竟在地面织出巨大的九宫格。
项羽见状怒吼着将战戟插入宫格中央,暗红火焰顺着纹路席卷全场,将溃烂的面具人逼向阵眼。
范增碎裂的玉珏突然全部浮空。
老谋士的蓍草灰在狂风中凝成黑色卦象,正要压向九宫阵眼,吕雉突然扯开发带。
三千青丝飞扬的刹那,藏在发间的七枚金砂同时炸开,竟在黑色卦象上灼出北斗形状的缺口。
";就是此刻!";张良的白玉算筹突然全部粉碎。
飞溅的玉屑在九宫格里凝成青龙白虎之形,与刘邦的青铜根须、项羽的战戟火焰完美交融。
三股力量绞杀的中心,面具人首领的溃烂面容突然凝固——他的天灵盖正在渗出青铜液体,逐渐凝结成微型棺椁的形状。
刘邦与项羽对视一眼,同时跃向半空。
沛公的断剑裹挟着骰子金光,楚霸王的战戟燃烧着暗红火焰,两股力量在触碰到青铜棺椁的瞬间,竟幻化出玄鸟与赤龙的虚影。
神兽交缠的嘶吼声中,面具人首领的身躯轰然炸裂,飞溅的青铜液将最后几具棺椁幻影尽数吞没。
地宫陷入死寂。
吕雉踉跄着扶住棺椁,发现袖中的星火不知何时已凝成虎符形状。
然而没等她开口,张良突然捂住心口单膝跪地——他的白玉算筹碎片正从指缝间漏出,每片都映出星图逆转的残影。
";小心!";项羽的战戟突然横扫。
本该散落在地的面具残片竟全部消失,只余下二十八处凹陷的星坑。
刘邦抹了把脸上的血污,发现先前战斗留下的伤口全部结出青铜色血痂,这些血痂正在缓慢地爬向中央棺椁。
范增的冷笑从阴影深处传来:";诸位可知,墨家地脉最忌星轨补全?";他的蓍草灰不知何时已渗入四面石壁,正在将星坑连接成全新的卦象。
吕雉突然伸手探入棺椁缝隙,拽出的半截锁链上,墨色篆文正与她袖中虎符产生共鸣。
张良强撑着站起身时,发现地脉裂缝涌出的不再是赤泉,而是泛着星辉的黑色液体。
这些液体流过青铜棺椁的饕餮纹,竟让那些兽目缓缓转动起来。
他望着正在重新排列的二十八星坑,突然想起黄石公当年那句箴言——";地脉醒时,墨门危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