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宝玉与身旁一簇人离了宴席后,跟着银蝶来到逗蜂轩里的一间静室。
银蝶款步上前,替贾宝玉撑起帘栊笑着问道:“宝二爷,这间屋子可睡的?”
贾宝玉抬头往屋内一瞧,只见墙壁之上挂着一幅画。
画中人物栩栩如生,衣袂飘飘仿若真人一般,再仔细一瞧,这画描绘的故事竟是“燃藜图”。
讲的是西汉刘向于天禄阁校书时,夜有老人着黄衣、拄藜杖而来,见刘向暗中独坐诵书,便吹燃藜杖为其照明。
这画通常是用来劝人勤奋向学的,在古代常被悬挂于学馆和书房。
再朝两边望去还贴着一副对联,写的是“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一句。
贾宝玉自幼便厌恶仕途经济,对这些劝学苦读的东西向来抵触。
一看到这些字画,他心里就像被泼了盆冷水,顿时泛起一阵不快,眉头也微微皱了起来。
他脸上的神色愈发难看起来,难不成都把自己当成那些追名逐利的俗人不成?
当下便叫唤起来:“快出去,快出去。”
即使这间屋子室宇精美,铺陈华丽,横竖他就是不愿在这屋里多待一刻。
贾宝玉二话不说抬脚就要往外走。
银蝶被这莫名其妙的反应吓了一跳,袭人见状心里暗叫不好。
暗自埋怨宝玉又犯了这随性的脾气,迅速侧身插到宝玉和银蝶中对着银蝶轻声说道:
“好妹妹,宝二爷许是今儿宴上酒喝得多了些,脑袋犯晕,想寻个更敞亮通风的地儿醒醒神。”
话落,袭人微微欠身,对着银蝶歉意地颔首,姿态轻柔又带着几分恳切。
一边又不着痕迹地扯了扯宝玉的衣袖,似是在无声地安抚他莫要再任性。
银蝶也是个伶俐人,瞬间反应过来,脸上重新挂上笑容道:
“既是如此,那宝二爷快随我来,还有几处幽静又通风的好地方。”
说罢,银蝶便在前头引路,带着宝玉和袭人等人另寻了一间朴素的上房内间休息。
见到这次贾宝玉倒没有多说什么,银蝶暗自松了一口气。
众人服侍他卧好了,又燃上一柱檀香,贾宝玉这才合了眼。
很快便恍恍惚惚睡了过去,只留了袭人、麝月、秋纹几个为伴守在门外。
……
不知不觉间外边日头西斜,众人在亭子里又吃了好几轮茶酒,左等右等不见贾宝玉醒来。
贾母瞧着天色已经不早了,又看看众人脸上都有些的乏累之色,无奈地叹了口气开口道:
“罢了罢了,留下马车和几个得力小厮在园子门口候着。”
“等宝玉醒了就送回府里去,咱们也都早些回去歇着吧。”
王夫人也点了点头,反正两府相隔不远也出不了什么事,众人纷纷笑着称是,随即各自起身,陆陆续续离开园子。
王熙凤扶着贾母,身后跟着鸳鸯等一众丫鬟,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往西府方向去了。
尤氏和贾蓉将众人一一送走后,望着渐渐空落的园子,尤氏脸上也露出一丝疲惫,她转身吩咐赖升:
“等宝二爷醒了,你亲自带人把他送回西府,可得小心点儿,千万别出了岔子。”
赖升连忙应下,带着人散去收拾残局去了,尤氏这才转身回到自己院子。
她也顾不上再做什么梳洗,径直走到床边和衣而卧,准备小歇片刻。
而剩下贾蓉独自一人往里面走去,东拐入一间上房,廊外四下无人。
贾蓉眼尖,远远见到贾珍房里的一个名唤作兰香的通房丫头,正坐在炕上做着针线活。
于是贾蓉一把掀开帘子进去,嬉皮笑脸问道:“好姐姐怎么一个人坐在这?”
兰香这突如其来的声响吓了一跳,手中的针线险些掉落。
她见到来人是贾蓉后,这才放下心来,勾起嘴角示意贾蓉坐在一旁。
原来这兰香与贾蓉素来便亲密,虽说她是贾珍房里的丫头,但贾珍院子里的丫头众多成群,府外边还养着不少相好,晚上伺候的事哪里轮的上她。
像她们这种通房丫头,想要在这深宅大院里站稳脚跟,日后有所依靠。
唯有诞下一儿半女熬成姨太太,从此才能脱离这整日伺候人的丫头命数。
都说潘驴邓小闲,哪个姐儿不爱俏,贾蓉是宁国府未来的继承人,又生的容貌俊美。
这兰香便把主意打到贾蓉身上,又稍微使了些手段,一来二往两人便勾搭上了。
此刻老太太一帮人刚走,贾珍又不在府上,屋里就他们两人,四下静谧,贾蓉的胆子便大了许多。
他一双色眯眯的眼睛止不住的朝兰香胸口处这里瞟,眼神里的欲念丝毫不加掩饰,这意思再明显不过了。
这兰香又是个惯会拿捏人的性子,贾蓉那点心思她心里跟明镜似的,却佯装不知。
她只是低垂着头专注于手中的针线活,含笑不理贾蓉。
可身子却像是不经意间,不时微微朝贾蓉的方向靠上一靠,这看似无意的小动作,却似一把火撩拨得贾蓉心头发痒。
这一顿操作顿时把贾蓉弄的口干舌燥,哪里还按捺得住。
他一个箭步上前,伸出手就往兰香拴在腰里的手绢摸去,嘴上急切喊着:
“槟榔荷包忘记带了,好姐姐,你向来贴心,肯定备着槟榔,赶紧赏我一口吃罢。”
兰香瞧他这般模样,连忙把针线撂开,做出一副半推半就的姿态,顺势倚在贾蓉怀里嗤嗤笑着:
“你胆子倒是大,小娘你都敢偷,也不怕被老爷给逮着。”
她又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揽住贾蓉急切凑上来的脸,笑着嗔怪道:
“答应你容易,不过你拿什么谢我?难不成空口白牙,就想把我打发了?”
贾蓉哪还顾得上许多,不依不饶伸出胳膊紧紧抱住兰香。
他一边喘着粗气,一边手忙脚乱地把自己随身佩戴的一个蟾蜍玉佩解下来。
贾蓉一把将玉佩塞到兰香手里:“都依你,那老东西在外边寻快活去了,一时半会回不来,咱们抓紧时间亲热亲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