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历八月初的蜀中,正是多雨的季节。
林峰整理好衣物,从床上起身。
昨夜,花娘因羡慕陈素素怀孕,折腾了大半夜,疲惫不堪,今日破天荒地没有早起。
林峰正在刷牙时,恰巧遇上了婶婶。她脸上洋溢着笑容,调侃道:“年轻人,体力真是旺盛啊。”
林峰尴尬地回应了声“呃……是啊。”
昨晚花娘后半程的动静确实有些大,山寨里那些简陋的屋舍,隔音效果实在是差强人意。
临近用餐时分,花娘才羞涩地走出房间,衣衫整齐,脸颊微微发红,低着头,不敢与人对视,只是默默地吃着饭。
早餐过后,林峰便带着狗子与熊大前往寨子里新落成的村学。
所谓的村学,其实也不过是几间简陋的茅屋罢了。
这里的学生总共有十几个,年龄跨度从6岁到12岁不等,教书先生是原先山寨里的一个老账房先生。
尽管林峰提供免费的教育,教孩子们认字,但大部分村民们仍不愿意把孩子送来,因为在这个年纪,孩子们已经能够帮忙干些割草的活计了。
即便林峰身为华夏村的村长,他也无法强迫村民们将孩子送到村学来接受教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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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峡县,县衙后院。
“县尊,这是上月的利钱。”高大俊声音沉稳,将一只精致的小木箱轻放于桌上。
李县令的手指轻轻滑过木箱的纹理,随着箱盖的微微开启,一片银白映入眼帘——箱内整齐码放的,全是二十两一锭的银元宝。
看着李县令脸上浮现出满意的神色,高大俊趁机躬身道:“那么,属下先行告退。”
退出县衙的高大俊刚踏入吏房,便迎来了其他五房典吏。
户房常典吏率先开口,语气中透露着几分精明:“下月便是秋税之期,此前招募的乡兵在民间颇有威望,正是催税的最佳人选。”
高大俊闻言,神色不变地应道:“行事不可过于急躁,需得适可而止。”
“五人如何?”常典吏试探着问。
“五人过多,三人吧。”高大俊说道。
兵房刘典吏脸上闪过一丝阴冷:“这三人,需得分散部署,以免串联生事。”
常典吏也不再掩饰,直言道:“那些乡兵先前领了不少赏银,职位越高,所得越多。此番正好借机将他们手中的钱财榨出。”
刘典吏补充道:“但职位过高的,如卒长、副卒长等,却是不宜轻动。”
工房典吏也提出了自己的看法:“还有那些游侠儿也别动,以免逼得他们狗急跳墙。”
礼房典吏则建议道:“应派遣衙役暗中监视,以防他们携款潜逃。”
最后,刑房典吏补充道:“李县令不是还留了两队乡兵吗?他们皆是林峰筛选后剩余的,之前押送吴财主的财物提前回城,因此没能领到攻打青龙寨的赏钱。”
常典吏闻言大喜:“此言极是!这些乡兵未能足额领赏,心中定有不甘。我们正好可以利用这一点。”
六房典吏皆是经验丰富的老吏,善于摆弄百姓,对如何行事此种事了如指掌。
经过一番商讨,他们迅速敲定了计划。
当日黄昏时分,兵房的刘典吏便邀请了两位乡兵队长吃饭。
尽管县里现在只剩常备乡兵22人,但职务依旧保留,一位是卒长,另一位是副卒长。
“范卒长,赵卒长,二位里面请。”刘典吏满面笑容地迎接。
“刘典吏先请。”
这两位乡兵队长受宠若惊,甚至表现得有些卑躬屈膝。
虽然他们这些乡兵都听县令的。然而,县令总归是外来官员,而兵房典吏才是长久以来的地头蛇,他们深知该如何与之相处。
当晚的菜肴颇为丰盛,包括一只烧鸡、一盘炒肉和一盘青菜。
“来,我先敬两位卒长一杯。”刘典吏举杯笑着说。
“不敢当。”两人连忙起身回敬。
酒过十多巡,刘典吏开口道:“两位当初跟随林卒长,应该捞到了不少赏钱吧?”
范卒长摇头叹息:“我受不了那些规矩,没去报名当战兵。当初攻占吴财主的宅子后,就被派去护送财物回城。所以,青龙寨的赏钱,我是一文钱都没拿到。”
赵卒长边啃着烧鸡边说:“我也没那个命。那李县令简直就是个吝啬鬼,用完我们后连半个子儿都不给。”
刘典吏笑道:“现在有个赚钱的买卖,不知二位是否愿意参与。”
“还请典吏指明方向。”范卒长急切地说。
刘典吏取出三百弓手的名单:“二位请看。”
两人同时摇头,表示自己不识字。
刘典吏解释道:“林卒长当初手下的乡兵中,有没有几个这样的人?就是赏钱拿得多,而且人又特别老实的那种?”
“有啊!”范卒长回应道,“有个叫周大牛的,身材高大,但胆子特别小。不过,他运气挺好,当初议郎选拔将领时,他竟被选为副卒长。后来,因为林卒长练兵时他表现听话,也备受赏识。我听说,攻下青龙寨后,周大牛拿到了一百多贯的赏钱!”
刘典吏追问:“这周大牛有什么背景吗?”
赵卒长笑道:“没啥背景,就是个种地的。我认识他,他住在我隔壁村。这家伙家里是下等户,从小就特别能吃,把家里都吃穷了。他干农活也是一把好手,只要让他吃饱,他就能干耕牛的活。平时也不爱说话,只会傻乎乎地干活,所以村里人都叫他周大牛。”
“他真的胆子很小吗?”刘典吏继续询问。
赵卒长说:“这家伙小时候打伤了村长家的孙子,差点被他父母捆起来打死。从那以后,他就变得胆小了,也不敢跟人说话。小孩子朝他扔石头,他也只是傻笑,绝对不敢还手。”
“就是他了!”
刘典吏拍着桌子笑道:“再选两个这样的。”
范卒长仔细回想:“我记得有个两司马,也是不爱说话,个子不高,但身体很强壮。而且,他脑子还有点笨。在操练鸳鸯阵时,他经常出错受罚。挨了板子也不叫唤,提起裤子又继续练,练着练着又挨军棍。到最后,就连林卒长都不好意思再罚他了。”
“他叫什么名字?”刘典吏问。
范卒长挠头道:“大名我记不清了。”
赵卒长说:“我记得他好像是姓梁。”
刘典吏翻阅着弓手名册,找到了两个姓梁的,问道:“是梁庆还是梁磊?”
范卒长说:“梁庆在我手下,应该是那个梁磊。”
“对,就是叫梁磊,我想起来了。”赵卒长接话道。
当被问及是否还有这种老实人时,范卒长和赵卒长都记不太清了。于是,刘典吏便在弓手名册上随意勾选了一个。
最终选定的这三人,全都被县衙指派为衙前差役,负责催收各自村里的秋粮。
刘典吏叮嘱道:“二位卒长,你们一人负责盯一个,确保周大牛和梁磊不会逃跑。如果税收无法按时收齐,就按照法律将他们流放,并抄没他们的家产充公。到时候,少不了你们的好处。”
“嘿嘿,我听刘典吏的吩咐。”
范卒长毫无心理负担地出卖了曾经的战友。他本就是个心思活络的人,连战兵都不愿当,与其他乡兵之间也谈不上什么情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