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最开始的时候方芷是没有将云竹算进来的,因为自己和云竹的接触虽然不多,但是也知道云竹不是那么一个轻易放弃云将军的人。
更何况自己需要云竹想要做的事他也需要仔细的思考一番,自己是在赌,赌云竹会相信自己的话,会帮助自己。
但是交出这封信的时候方芷其实还是胆怯的,而将信封接了过去的江氿慈满是疑惑,他好笑的看着方芷,“难道你就不担心我转身就把这封信交给圣人吗?”
方芷只是轻轻地笑了笑,其实这样的试探并不是第一次了,她只是淡淡的看着江氿慈,江氿慈便是已经知道了答案。
重新在方芷的身侧坐下,江氿慈继续说道:“还记得上次说的,我会在这次告诉你有关于大皇子的事儿。”
方芷将酒杯推到了江氿慈的身前,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这一次两人喝酒的时候收敛了很多,远没有上一次的那么癫狂,而从头到尾两人都保持着清醒。
一阵寒风吹过,火炉已经燃过了的灰烬被风吹起,在半空中打着圈很快便是碎裂消散,再也看不见了。
而也许是因为喝过了酒,所以方芷也不觉得冷了,甚至觉得四肢都有些热,便是下意识的扯一扯毛氅雪白的领子。
见状,一边的月牙立马上前来替方芷解开了斗篷,随即又立即退到了一边,静默的站着。
方芷放下酒杯,心中颇为震撼,原来当初江渡突然之间不愿意重用江行止竟然是因为这个。
一想到一代天之骄子突然之间被强行推出权力的角逐竟然是因为这个,方芷的嘴角便是不由自主的勾出一个笑来,分不清究竟是嘲讽还是感慨,又或是其他的。
江氿慈喝完了酒壶里的最后一点酒,有些意犹未尽的砸了咂舌,“所以,这件事的选择权交给了你,你会怎么选?”
他将自己的酒杯放在了方芷的面前,和方芷的酒杯并列放着,“究竟是血统还是能人,你会怎么选?”
方芷的心中已经有了答案,她只是垂眸看着摆在自己面前的两个酒杯。
二皇子江行舟是江渡的选择,是皇族正统,能力虽然没有江行止的那般出色,但是日后也一定是一个贤明的君主。
而大皇子江行止并不是皇族正统,他不是江渡的亲生子,反倒是和那群敌军首领牵连上了一些关系,所以江渡不可能将自己的江山拱手让给其他人。
但是这么多年的父子情深并不是假的,所以江渡一时之间也没有想过斩草除根。
或者说觊觎本国这片领土的人也知道了江行止的身份,他们当然是想要接这个优秀的王者回到自己的领地,但是江渡不可能这么轻易地将一头猛虎放走,但是也不能杀,所以这两者之间形成了一种微妙的制衡关系。
江行止是怎么想的呢?
是想要彻底抛弃自己的血脉,在这里安生的活下去。还是想方设法的逼迫江渡放自己离开,回到他自己真正的故土中去。
又或是放虎归山之后,以更加强势的可能性卷土重来,不仅拿回原本属于自己的一切,更要报复所有的一切?
方芷不知道江行止的选择,但是也觉得绝对不会是第一个,否则的话他也不会告诉自己这么多,甚至还悄无声息的联合了江氿慈。
方芷的目光在酒杯中流转了一番,只是轻飘飘的拿起了之前自己放下的茶杯,“其实我一直都不是很喜欢饮酒,饮酒伤身,我的身子骨弱,向来是承受不了这些的。”
她端起茶杯朝着江氿慈轻轻地笑了笑,“皇叔,你这一去我可要祝你平安归来啊,你这般爱饮酒,我院子中埋下的佳酿明年开春喝最是合适。”
江氿慈垂下眼眸,忽然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来,“原来是这样啊,好,生命有命,若我真的平安回来了,一定要尝尝你的佳酿,希望不会让我失望。”
江氿慈出征的那日可谓是风光无限,虽然很多人的眼中皆是戏谑,像是在看戏一般,他们从来都不相信江氿慈这样的人可以立下什么汗马功劳。
面对所以的冷嘲热讽,江氿慈只是高坐马背,似乎因为风大,一直没有听清周围的议论声,只是慵懒的趴在马背上,一点儿都没有出征应该有的样子。
到了城门口的时候,更是没有人欢送,只有冷冰冰的寒风和猎猎作响的战旗。
江氿慈也说不清自己的心中是什么情绪,似乎是解脱,但是更多的是凄凉,他的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笑来,原来自己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了吗?
正准备驾马离开的时候,方芷的马车却是不紧不慢的在军队后停了下来,方芷在月牙的搀扶下下了马车,看着马背上的江氿慈浅浅的笑着。
“皇叔要走了?”
江氿慈的脸上露出一个大大的笑来,但是也没有下马的意思,只是稍微挺直了自己的肩背,他今日穿上了铠甲,还真的有了几分将军应该有的气质。
方芷看着眼前的人满是笑意,她的手中端着两杯酒,将其中的一杯递给了江氿慈,“皇叔,送别酒。”
虽然不知道以后两人还能不能再见面,方芷都是由衷的为江氿慈感到开心,一个挣脱了所有枷锁冲向自由的灵魂值得所有人敬佩和羡慕。
江氿慈微微一愣,他脸上是笑着的,但是眼尾却是有些泛红。
他很怕方芷看出自己的不对劲儿,便是将自己的脑袋转向一边,等到眼眶中的水被风吹干之后才翻身下马。
他笑着接过了方芷手中的酒杯,笑意吟吟的举了起来,“在你眼中,我似乎一直都是一个正常人。”
“在你眼中,我似乎一直都是一个不普通的人。”
“你的确是一个不普通的人。”
方芷笑着,压低了声音,“一路上小心,切莫摔下马背。”
两个酒杯碰撞在一起,这一杯送别酒江氿慈算是接下了。
看着江氿慈的背影,方芷站在原地看了很久,像是送别自己的朋友奔赴死亡一般,莫名的凄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