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如意听着他的话，不由愣了一下，随即又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再聪明早熟，也不过就是一个孩子。
可好笑的同时又有些震惊，他都这么害怕了，当时还是勇敢地站了起来要去找乘务员……
“你放心，你都没有毒药值钱，人家不会做赔本的买卖的。”白如意嘴巴一张，比毒药还毒。
但也确实比安慰还管用，真让顾杰听了进去。
顾杰一下腿软瘫坐在地上，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惊喜。
“毒药要多少钱？”他问白如意。
白如意看他这幅样子，心里顿时警铃大作。书里写过因为没人看顾这个孩子，顾杰整天脏兮兮的，性格自卑敏感，行事奇怪诡异，十分不招人待见。
和女主两个阳光开朗的儿子形成鲜明的对比。
看书的时候她更多的是觉得女主的两个萌宝乖巧可爱，招人喜欢，完全没在意过这个像阴沟里的老鼠一样的灰扑扑的衬托者。
但她现在有原主的记忆，知道了顾杰更多的信息。
顾杰的父母一个是前途光明的侦查兵，一个是漂亮能干的文工团女兵，可是母亲前脚为了救一个落水的孩子而牺牲，父亲后脚就为了保护国家安危被敌特凌虐致死。
只剩下一个年迈的奶奶和他相依为命，也因为奶奶心善给了流浪汉一口吃的，被人惦记上家里的粮食。奶奶在和流浪汉的拉扯推搡中，被推在地上，死在了顾杰的眼前。
顾杰成了孤儿，被小伙伴孤立，被别人欺负，每一天都如履薄冰……
一直给顾杰家里寄钱的顾清河知道了情况，才动了收养孩子的心思。
可顾清河职业的特殊性和原主的故意为难，完全没有人发现顾杰的世界观早已坍塌，一直在负重前行。
白如意满眼心疼，说不出话。
顾杰却又呆呆愣愣地开口，像是在对白如意说，又像是在给自己说：“我不稀罕你们，我要去找我自己的爹娘。”
“爹老说他们是保护别人才死的，我要去问问他们，他们为什么不管我，为什么要去保护别人，他们要是没去管别人，奶奶就不会死，我也不会被说成是灾星……”
说到最后，已经泣不成声。
身为一个律师，她见过无数的当事人因为各种各样的事情掉眼泪。时间久了，见的人多了，能操纵她感情的阀门就会越来越高，安慰别人的话也就都会变成一句句的话术。
可此刻看到一个六岁的小孩儿，那些话术却怎么也说不出来。
她抿了抿唇，大笑了两声，“顾杰，你真的是个大笨蛋哎。”
顾杰正哭的伤心，听见这么原始的骂人，不由怒目圆睁，恶狠狠地瞪了白如意一眼。
人家正伤心呢，这个女人还要讨人嫌！
白如意一点儿也不觉得自己多可恶，反而还得意地说道：“别人说你是灾星，你就是灾星？顾杰，你到底有没有脑子啊？”
“那个落水的人因为像你，所以才被你娘救下；我们大家因为和你一起生活在这片土地上，所以才得到了你爹的保护；就连今天那些被人贩子拐走的孩子，也因为有你的出现，他们才会被顾清河救下……你就说，他们应不应该感谢你？”
“你这哪里是灾星啊，分明就是祥瑞啊！”白如意右手手指点着左手手心，说得声情并茂。
顾杰望着白如意，黑白分明的眼睛里有些错愕，还透露着些清澈的愚蠢，“祥瑞是啥？”
“祥瑞就是福星。”白如意解释。
看见小孩儿歪着头狐疑的模样，又啧啧两声，摇头叹息：“说你笨蛋你还不乐意，你这不仅容易被人骗，连我的话都听不懂，这不读书可怎么办啊！”
顾杰被说得一愣一愣的，觉得白如意是在哄他，但是仔细一想又觉得她的话没有破绽。
难道他真的被骗了？
可是白如意为什么会替他说话？
他脑筋一转，笃定道：“你别想糊弄我，爹说了你卖孩子就是做坏事，他一定会惩罚你的，我也不会原谅你的。”
白如意：“……”呵，男人。
不过看小孩儿明显勾起的唇角，又忍不住乐了——这小孩儿真好哄。
如果顾清河也能这么好糊弄就好了。
先不说惩罚，她得想办法让顾清河给她弄点儿书看看！
在现代的时候，她是省文科状元，也算是靠实力上的政法大学。
可是70年代的环境和她学的东西还是不一样的，她得把每科书都看一遍，确认自己都会才能放心。
现在虽然看管的没那么严了，但大家对书还是有些忌讳，也不知道顾清河能不能给她弄过来。
如何说服顾清河，是个问题。
考清华，还是考北大，也是个问题。
……
白如意带着顾杰去卫生所的时候，顾清河已经醒了。
他睁着眼睛看着屋顶，橘黄色的灯光打在他的脸上，冷峻中多了一丝柔和。
只是漂亮的眼睛空洞的厉害，眉间沟壑满是忧愁。
“爹！”顾杰叫了一声。
顾清河意识回笼，转头看了过来，先是对上了白如意的视线，眉头皱得更紧。
看到顾杰的时候，又露出了一个温和的笑，“小杰，你怎么过来了？”
白如意无语，他这超绝变脸，根本就不是他这个颜值该有的演技！
顾杰却不觉得有什么，立马就跑了过去，从口袋里掏出热乎乎的煮鸡蛋塞到了顾清河的手里。
顾清河一天没吃东西，突然感受到温热，肚子不自觉地咕噜了两声。
“小杰，这是谁给的？”他下意识询问，平时谁给了顾杰吃的东西，他都会让顾杰记下，等他有空的时候再还给人家。
顾杰犹豫片刻，还是指了指后面，不情不愿的地说：“是她给煮的。”
顾清河抬头，微微挑眉。
却见胖女人正呲着大白牙，傻笑：“应该的应该的，不用特意感谢我，你要实在想感谢，就给我……”找本书看看吧。
话还没说完，就被顾清河打断，“这个月的钱已经花完了，我没钱了。”
“啊？”白如意懵了一瞬。
落在顾清河眼里，却变成了被戳中心事的呆滞。
上上个月，白如意为了和隔壁何花比赛谁做的饭好吃，浪费了不少粮油米面和鸡蛋，害的他和顾杰一个月没东西吃。只能靠着借钱去食堂买饭，才熬过了那个月。
上个月，白如意突然想做衣服，又把所有的票都换成了布票，花了所有的钱都去买了布料。那些布料到现在都还在家里扔着呢。
前两天，隔壁的何花为孩子生日办了一场生日宴，邀请了不少的人过去参加。白如意不仅不许他和顾杰过去，竟然也开始筹谋着想办一场宴会。
他自然是不允许，也不愿意把剩下的吃饭钱给她，才让她动了卖孩子的心思。
其他的事情随她折腾，唯独卖孩子这件事，他必须要让她长长记性。
让她知道害怕，不敢再对孩子起歪心思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