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殷辞矜傲、多疑、不可一世。
和他相处的时间越长,这种感觉便越强烈。
表面上陈映晚在他面前越来越放松,实际只有陈映晚自己知道,她从未放松过警惕。
陆殷辞当初怎么毫不留情地斩断她和陆明煦之间的联系,又是如何不听她辩解,将她视作想要攀龙附凤的女人。
甚至在佑景中毒后,陆殷辞竟然听进去了陈晓玉的话,真的怀疑是陈映晚给自己的孩子下毒。
这桩桩件件发生的,都在陈映晚看到陆殷辞时一遍遍向她低语,告诉她陆殷辞是什么样的一个人。
尤其在陆殷辞对她的态度变化之后,她表面上有了大少爷撑腰,实则地位更加不稳定。
倘若她还只是一个厨娘,老实本分地在厨房待着,反而没什么事。
越靠近陆殷辞,对方不稳定的情绪便越发有可能影响到她。
今天她是大少爷身边的红人,明天就可能被赶出府去,连带着佑景也受人指指点点。
所以她要在一切没发生之前,带着佑景离开侯府。
这是她最明智的选择。
她已经决定了的,就不会改变。
墨安拧了拧眉头,试探着说:“那你就没想过趁着咱们少爷对你有些好感……干脆就……”
“就……?”陈映晚佯装不懂。
墨安咬了咬牙,叹气:“就是做姨娘嘛。”
陈映晚笑了一下:“这又是谁的想法?总不该是大少爷的意思吧?”
墨安干笑两声,挠了挠后脑:“什么都瞒不过你。”
“这是老夫人的意思,不过我也是这么想的。”
“虽然大少爷对老夫人说过他不会做不合身份的举动,但这段时间大少爷对你的态度,老夫人都看在眼里。”
于是老夫人便单独叫墨安过去,问了些有关陈映晚的事。
不仅问过了墨安,陈映晚身边的那些丫鬟婆子,老夫人也都一一问过了。
毕竟这么多年来,陆殷辞只对一个陈映晚有了些许兴趣,老夫人一来怕陈映晚心思深沉,带坏了她的孙儿,二来又怕陈映晚照顾不好陆殷辞。
问了些人,得知陈映晚确实是个好的,便又将墨安叫了过去。
“老夫人最后问了我大少爷的意思,我只说大少爷心意未定。又说你怕也是没有攀附权贵的心思,老夫人这才暂缓下来,叫我劝一劝你。”
墨安和陈映晚共事了这段时间,也知道陈映晚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方才说的那些话恐怕会让陈映晚不快,但他为了主子的吩咐,也只能委婉地劝一遍。
更不必提他还没原话说出来。
老夫人的后半句话是——倘若陈映晚是个乖觉的,就给个姨娘的名分,若她不懂事,就按通房的规矩办。
墨安没敢说。
虽然姨娘和通房的待遇差很多,但他想陈映晚根本也不在乎不关心。
果不其然,陈映晚渐渐皱起眉头。
忽然,她嘲讽地笑了一声,又看向墨安:“今日还要多谢墨安小哥跟我说这些,否则我要一直蒙在鼓里了。”
墨安连忙摆手。
他是来劝人的,可别适得其反,让陈映晚走得更早。
“你也别着急,老夫人怎么想那是老夫人的意思,只要大少爷不点头,你就还是厨娘,没有旁的身份。”
说罢,墨安又恳求地拱了拱手:“你可千万别表现出来不满,否则我肯定要挨骂。”
这到底不是墨安的错,陈映晚不会迁怒于他,温和一笑道:“放心,你肯告诉我这些,我感激还来不及,自然不会把你卖了,我有分寸的。”
墨安跟陈映晚告别离开。
陈映晚则放缓步子走向陈越所在的医馆。
她一直以为凭着自己带着佑景的身份,老夫人怎么都不会同意她到陆殷辞身边当什么姨娘通房,但没想到……
许是陆殷辞独身太久,迟迟不肯娶妻纳妾,老夫人病急乱投医,连陈映晚这样带着孩子的都肯咬牙往陆殷辞屋里送。
至于陆殷辞……他现在不点头,谁知道以后会怎么样呢?
陈映晚知道自己对于陆殷辞只是一个解闷的玩物,甚至在陆殷辞对她好感最多的时候,也对她没有几分尊重。
若是为了孝顺祖母,陆殷辞一心软,真的按照老夫人的意思让陈映晚入了落桐院呢?
陈映晚不敢赌人心,更不敢赌陆殷辞这个阴晴不定的人。
或许她离开侯府的时间该提前一些了。
“晚姐儿!”
陈映晚一踏进医馆,在旁边包扎的陈越就看到了她,兴高采烈地朝她摆手,却扯动了伤口。
“嘶……”
疼过之后,陈越还是露出了笑容。
“晚姐儿,我还以为你不会来看我了呢。”
陈映晚没回应他的话,扭头看向柳翠云:“他的伤怎么样?”
不等柳翠云开口,陈越便抢着接话:“大夫说了,我的伤静养几天就能好。想来他们知道我是你爹,不敢下死手打我呢!”
陈越嘿嘿笑着,一点儿也不像受伤的人,反而为自己没有挨太重的打而感到高兴。
陈映晚点了点头,依旧没说话,转身去前面付钱了。
等陈越伤口处理好了,几人往陈记店里走,陈越一瘸一拐,却还喋喋不休:“晚姐儿,我没赌钱,真的没赌。”
“我之前答应过你,再也不赌了,我说话算数。这次是你四叔公把我骗过来的,他说要带着我去你店里捧场,我就信了,结果一进镇子就被闷棍打晕了。”
“等再醒来,就和你四叔公一起在柴房里被绑起来了。他们让我签卖身契,还要把你卖了。”
“我说你早就跟我分家了,可他们不信。”
可难怪不信,朝廷的律法,只准丧夫丧父的女人立女户。
想来他们调查过陈映晚,她一没嫁娶,二没丧父,自然不可能独立出去户口,这户口还是在陈越家里的。
“后来他们就说要把柳翠云骗过去,再引你过去,最后让你和佑景名声尽毁……”
“等等。”
陈映晚突然停下了脚步。
前面的话她都静静地听着,但提到佑景,她糊涂了。
“怎么还有佑景的事?”
陈越一顿:“我也不清楚,总之那男人说了,他的最终目的是佑景……我也纳闷了,一个六岁的孩子,能得罪谁呢?”
陈映晚沉默。
陈越不知道,她却清楚。
除了陈晓玉和承慎母子,还会有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