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云伯府。
当代祁云伯唐懋,六境巅峰武夫。
虽未晋升超凡,但有爵位在身,他依旧是长安城里显贵的存在。
常人终其一生难以触及的地位和权势,只是他的起点。
尽管他的武道天赋并不强,私底下不免被人嘲讽,说他完全是靠着祖宗蒙荫。
可许多人奋斗一生,为的不就是让后代子孙能够享受自己的蒙荫吗?
先祖披荆斩棘,奋勇杀敌,方为后辈创造出这样的条件,他为何不用?
当然,说这些话的,大都是才疏智浅的无能之辈。
换一个人跟他拥有同样的先天条件的人,也未必就能走到他现在这一步!
天下超凡才几个?
他虽尊享爵位,却并非只躺在祖宗留下的功劳簿上,混吃等死。
他仍要为家族而奋进,为子孙后代创造更好的条件。
在竞争无比激烈的长安城里,他还能修至如今的境界,谁敢说他是废物?
他唯一遗憾的,是自己没能培养出一个出色的儿子。
长子唐安,碌碌无为,修行二十载,至今才勉强踏入五境,并且还是耗费了伯爵府大量的资源,方才有如今的境界。
实在是过于平庸。
而次子唐珙,年幼时便展现出惊人的天赋。
本以为他未来能够继承父志,使祁云伯府能够再上一个台阶,将来为唐家争来一个侯爵,却不曾想到,唐珙年仅六岁,便意外夭折。
难道世间之人,当真过慧易夭?
齐云阁。
唐懋日常修行的地方。
此时,他盘坐在阁楼之中,缓缓睁开双眸。
阳光自窗外照入楼中,落在地板之上,投下一片辉光。
清脆的鸟啼声,带着欢快的鸣响,传入楼内。
本该是祥和,安宁的氛围,可不知为何,唐懋此时却有些心神不宁。
打坐的时候,也会不由自主的想起许多往事。
心不静,功难修。
唐懋不再强行让自己进入状态,转而起身,准备回书房临摹书法,焚香品茗,待心境平和下来,再作修行。
然而。
他甫一起身,却忽然感觉到,大脑一阵眩晕,险些令他难以站稳。
堂堂六境巅峰武夫,触摸到超凡瓶颈的处在,竟然会因为久坐不起而一时无法站稳?
不!
问题不在于他,而是这阳光,这鸟声,这入眼可见到的一切。
他闭上眼睛,心中运转功法。
蕴魂殿内,神魂之体双眸猛地明亮,而后自王座之上蓦然起身,口中大喝一声:“是谁?!”
虚空传来冰晶碎裂般的声响。
绚丽而耀眼的光彩,顺着密密麻麻的缝隙,像是从另一个维度里撕裂空间而来。
那刺目的光化作了一种看不见的利箭,一霎穿透虚空,刺入唐懋的神魂之体,将其重新钉回到王座之上。
以六境武夫的神魂韧性,这一箭并未将唐懋的神魂击溃。
又或者,对方本就没打算将他杀死。
“请你,安心入睡吧。”
模糊不清,难分雌雄的声音,在唐懋的魂宫内响起。
声音不急不缓,并不浩大,却像是拥有某种魔力,在脑海中不断回响,使人昏昏欲睡,难以支撑。
唐懋不知出手之人是谁,有什么目的,但他绝不能让对方得逞!
“贼子好胆!吾乃大景祁云伯,鼠辈安敢造次?!”
以伯爵之身,调动大景国势。
唐懋的神魂之体像是得到某种力量的援助,竟抬起手掌,将刺在胸膛的光箭一点一滴的拔出来。
可下一刻。
又是四柄光箭凭空落下,将他的四肢牢牢钉在王座之上。
那人再次说道:“给我,睡下。”
唐懋正欲反抗,可下一刻,他不敢再做反抗。
只因一柄光箭,正悬在眉心跟前,距离不过三寸。
唐懋不敢擅动。
但他内心并不着急。
他即已调动国势,朝廷自当知晓。
不管对方是谁,只要在这长安城内,就逃不掉了。
“你究竟意欲何为?”唐懋沉声问道。
那人却没再出声。
而在现实之中。
在齐云阁盘膝打坐的唐懋,正呼吸均匀,安然入睡。
阁楼外面。
唐安面无表情的转过身,原本漆黑的眼瞳,在此刻变得无比璀璨,闪烁着七彩神光。
可在他的脑海中,一道带着惊悚,带着愤怒的声音,却在此刻响彻开来:“为什么?他可是咱的爹!你若是对别人下手也就罢了,怎能如此狠心,对他也下手?”
唐安淡漠说道:“我又没杀了他,只是让他睡一阵子而已。”
“你,你简直是丧心病狂!”
“最先丧心病狂的难道不是你吗?我的好哥哥!”
唐安……或者更准确的说,应该称他为唐珙。
那个年仅六岁的孩童,不知在何时,竟然占据了唐安的身体,鸠占鹊巢。
“当年如果不是你亲手杀死我,将我炼成丹药,我又怎会变成现在这样?”唐珙脸上挂着一抹病态的笑容:“造成这一切的人,不正是你吗?”
唐安沉默了半晌,有些痛苦的说道:“我没想到会变成这样,我当时只是被人蛊惑,我没想过要杀你的。”
唐珙讥诮道:“你真正没想到的,应该是我竟然还能活着,并且逐渐占据你的肉身吧?”
当年那个六岁的孩童,天真的以为,与他有着血脉亲情的哥哥,不会害他。
可结果呢?
他亲眼见到自己的身体,变成了一颗丹药,被唐安吞进了肚子里。
所谓的亲情,在人性和利益面前,廉价的连根稻草都不如!
最开始的一年,他只能小心翼翼的躲在唐安的神魂里,用神通麻痹唐安的意识,让他误以为吃了神通丹以后,就继承了自己的神通。
直到他的神魂开始蚕食唐安的力量,这才逐渐反客为主。
但他仍然无法杀死唐安。
因为他的神魂早已跟唐安的神魂纠缠在一起,形成一种共生的状态,他永远只能活在唐安的魂宫里。
“正是因为你的贪婪,你的愚蠢,让我们变成了现在这般模样!”
唐珙愈发的气愤。
他渴望自由,渴望拥有一具独立的身体,可这个想法永远也无法被实现。
“你要是不想死,就给我老实一点!”
唐珙心中愈发迫切,他向那人提出的条件,便是要一颗【定魂珠】。
只要拿到【定魂珠】,他或许就能一直压制唐安的意识。
从今往后,他就能堂堂正正,以唐安的身份活着,还能够继承祁云伯的爵位。
他都想好了,等真正压制了唐安,他就找机会,让唐懋永远沉睡不醒!
在这两年内,他早已在不知不觉间,在唐懋的神魂里埋下神通。
唐懋的每一晚睡眠,每一次入梦,都是在加深神通的影响。
直到现在,他仅仅只是一念,便能让唐懋陷入沉睡!
然而。
正当他准备动身离开祁云伯府时,却忽然停下脚步,眼神有些惊愕的看着前方。
一身玄衣,腰间系刀的少年,正站在廊道上,目光冷漠的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