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绣为何会突然反叛呢?”
“本已归降,却暗中布兵刺杀,若是诈降为何不在进城时立即动手?”
程昱、鲁肃也都露出疑惑的神情。
有几道目光若有若无的瞥向曹操。
“咳……”曹操背过身去,叹道:“也许是袁绍重金拉拢,或许是张绣心思反复无常。”
许泽趁曹操不看自己,狠狠地瞪了他后脑勺一眼,此刻曹操似乎感受到了什么,莫名其妙转过身来,却见到许泽正在微笑。
“其实,主公早就料到会这样了,”许泽站出来向众人说道,“早在许都之时,主公就说他先到宛城,张绣必降,而后袁绍、刘表多有拉拢,但这些诸侯不会料到主公会亲自带兵到来。”
“所以,等知道是主公亲征后,肯定又会不惜一切的拉拢、重金贿赂。”
“对张绣许下重诺,想让他复叛!主公早知如此,于是暗中命我率部缓来,则可出其不意,布下伏击。”
“只要张绣复反,他一定会掉入陷阱!”
“嗯。”曹操脸不红心不跳的微微点头,尽显高人风范。
“怪不得大哥你这般胁迫张绣的婶娘,原来是为了逼他!我就说平日里大哥绝不会如此。”
曹纯信了,猛拍大腿十分敬佩,眉飞色舞的道:“大哥,你这可是以身犯险,只为引出张绣这头虎狼。”
“以前你教过我们,如果怀疑一人有异心,则该引蛇出洞,对不对!?”
“对对对,出洞了出洞了……”
曹操敷衍了事的点了点头,没怎么想搭理曹纯,但是却肯定的对许泽点了点头,淡笑道:“还是子泓深谙兵法,明白我言下之意。”
“我也并非是知道张绣必反,只是行军之略,前军当勇猛,后军当谨慎,以虚实相合、进退有度,有所呼应方立不败之地。”
鲁肃闻言亦是面露敬佩之色:“人常言曹司空用兵如神,可追古来诸多大君,而今得见此言非虚。”
“哼哼!”曹操鼻子里发出两声轻笑,不自觉的腰板就挺了起来。
但其实后颈的汗依旧是密布。
还好子修和子泓叫我出城,否则现在还在旧衙署里安睡,此一睡怕是醒不过来了。
高顺领着他的陷阵营还在东城,但想来以他的勇武,若无需顾及其他,当能轻松杀出来。
安民?!安民好像还在城中!
曹操心里一抖,旋即暗暗祈祷,那就但愿老天保佑吧。
……
宛城旧衙署。
高顺身挂两副铠甲,左手拖着一人,右手持染血的刀大步前行,身旁数百死士接阵跟随。
护送进入衙署的官吏出城,此刻沿途街巷已尽是死尸。
他左手拖着的那腿脚发软的年轻儒生正是曹安民,高顺虽不喜此人,但好歹是主公亲属,他不能不救。
不喜并非观感,皆因是他提出请那妙妇来侍寝,谁能想到那是张绣的婶娘。
多年浸于血战的高顺敏锐察觉到张绣复叛很可能与此有关。
故而心里有怒,同时也看不上曹安民的行径。
“高将军,高将军!”
“还请放手,在下能走了,能走了……”
曹安民心惊胆战,视线不敢和高顺相碰,每当看到他的眼神都会有愧疚、心虚的感觉,方才不过说了句腿脚发软,想要战马护送出城,直接挨了一巴掌,然后被拖着脚尖点地走了好一段路。
现在磨得腿脚更酸痛。
“立刻出城,不可拖沓。”
高顺言简意赅,将曹安民扔至身后,让两名军士带着他后撤,不多时远处有马蹄声传来,高顺下令道:“依计撤出东门,将大门关闭,让追兵进入翁城内。”
按照估算,现在张绣应该已经取回了战马,领骑兵来扑行辕宅邸。
且占据了府库,取甲胄、弓弩,已不是他们能够抵挡的了,一个时辰的浴血厮杀,陷阵营斩杀数百敌军,手中刀饮血无数,虽还想战但不可坏了大计。
陷阵营退出,很快有马蹄声传来,张绣亲自带队,和叔父麾下十余名旧将追到城外,下令开城门杀至曹营,配合胡车儿斩杀曹操。
行辕之内曹操不在,张绣料定他已经收到风声出逃,不过城外的曹营只有数千兵马,曹操的大军还在十里之外,未必就没有机会。
“少将军,事情已经败露,不如立刻夺回东城而守。”
“不行,今夜一定要杀了曹操,就算找不到他,也要斩杀曹操麾下重臣、名将!”
“否则我张绣如何立足!”
张绣手持长枪,腰挎宝刀,猛冲出城楼,命人前去打开翁城城门,却在此刻,门楼上簌簌声如浪而起。
他们抬头看去,登时吓得魂不附体,城楼之上皆是密密麻麻的全副甲胄、双箭袋的弓手,这等配备堪称精良。
视觉的冲击亦是让张绣胆气溃散,他倒吸一口凉气忙道:“坏了,中计,退出瓮城!立刻回去!”
“杀!!”
身后传来厮杀之声,从东城街巷里涌出来很多精锐之士,和自己后部兵马杀在一起。
城门楼上,亦是有人大喊“放箭”,一时箭如雨下,张绣身旁有死士立刻持盾前来将他护住,可片刻后,在两盾交错之中一个几乎手掌大小的缝隙,噗嗤一声飞射来一箭,正打在铠甲的裙摆上。
几乎穿透了帘甲,最终被弹了出去,张绣顿时觉得大腿一震,差点歪倒。
“退,退出城去!”
他当即意识到对方有极其强悍的弓箭手,而且在箭雨之中目光锁定了他,若是在此停留太久,迟早会被射杀。
噗!
刚有此想,身边的一位老部将被当场射穿了脖颈,双目空洞的倒了下去。
趁着持盾护卫还没补上,这空档处又有一箭凶恶的钻进来,直射张绣腰部,好在他有防备,自己立盾挡了一下。
大力震得手臂一沉,可试出此弓至少在两石以上,神力箭手,好生可怕。
张绣抬头寻找,见到一位身着褐色绣袍、银色铠甲,双臂如猿长,眉目英武的中年将军,眸子如鹰一般凌厉,令人生畏。
不多时,张绣兵马退出翁城,加入后方战场厮杀,此刻一名持亮银大枪的猛汉纵马朝他而来,巨力挥动撞飞几名在前的宿卫,和张绣持枪相架。
角力片刻,张绣只觉得对方气力宛如大江奔涌,源源不断的压来。
自己一身专精枪法的武艺施展不开,比拼气力又决计不是对手。
支撑不住的张绣只能将力卸向别处,可力如泄洪奔至身侧时,那人却又挥拳头打在面门上,张绣尚且还未看清拳头,已倒栽下马。
随后自己的兵马扑救而来想把眼前这壮汉击溃,混战一番后,都被他斩于马下。
张绣趁着这个机会逃到了自己的宿卫围护之中,不敢冲锋在前。
这街巷伏击之人也是勇猛非凡。
城门上还有个如猎豹般敏捷的神射手,曹操身边能人真多!太可怕了,我张绣名气这么大吗?
为何曹操会出动如此多能人猛将来攻伐我!没道理啊!
我张某没得罪过你曹司空啊。
我犯天条了?又算计又带猛将的。
不知城外袭营之事如何?
……
城门外,护城河畔过后尽皆起火,城外几个营堡都被大火焚烧,甘宁遣兵马斩杀城下余部,回来和典韦汇合。
典韦脚下踏着一人尸首,正将自己的短戟从他胸膛里抽出来。
待两人汇合后,抓来几个舌头问话,知道这将军名叫胡车儿,乃是张绣亲信。
这次夜袭的部将中有六名是张济的老部将,全部被典韦斩杀。
胡车儿为大将,有猛力,有陷阵先登之长,善与人血斗拼狠,没想到还没打到纠缠处,就被典韦一飞戟砸死。
“典将军,现在看来城内子义、仲康定能得手,张济旧将恐怕也死得七七八八了,剩下一个张绣余部不足为惧,可以禀报主公大军自东门而入,且看他们是否归降。”
“嗯,俺这就回去告知君侯。”
这仗打得,舒坦!
典韦也歇了几个月了,好不容易遇到一场酣畅淋漓的大战,可惜这胡车儿远不如孙策、吕布之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