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韬哥，到了！”
半个小时后，在吴昊带路下，两人来到了一处旧书店。
原本的门面，已经被拆的差不多了，上面的招牌，也被换成了“清仓处理”的横幅，店里的货架东倒西歪，到处散落着这种书籍。
八四年，随着经济体制改革的全面展开。
各种个体经营户，如雨后春笋般冒出，但因为“投机倒把”的观念和市场环境，也就导致大量这种小店铺倒闭，所以张韬见了倒也不奇怪。
“昊娃子，你来干啥？”
就在这时，角落里愁眉苦脸的中年人，忽然朝着两人看了过来。
“表舅！这是我兄弟韬哥，他今天来是……”
吴昊介绍到一半，忽然尴尬的顿住，因为到现在他也不知道，韬哥带他来着做什么？
“老板，我是过来买书的。”
反倒是张韬，落落大方地朝着对方递出了一根大前门。
“哦！那你自己选吧，我这马上就要转出去了，既然你是我外甥介绍的，我也不跟你啰嗦了，八毛钱一本，你随便挑！”
孙志文明显心不在焉，敷衍地摆了摆手，就开始忙自己的了。
张韬倒也没有生气。
而是自己点了一根，笑呵呵说道：“孙老板，我可能说的不够清楚，我的意思是来进货的，你这些书……我统统都要了！”
“你都要了也没……你说啥，你都要了？”
孙志文不耐烦地开口，可说到一半，猛地抬头瞪大了眼睛。
就旁边的吴昊，也瞬间张大了嘴巴，难以置信地看向了张韬。
他没想到，张韬带他来这，竟然是为了这个！
“嗯，我都要了。”
张韬笑呵呵点了点头。
“你没开玩笑吧？”
孙志文有些难以置信地开口问道。
当初他也是鬼迷了心窍，才听别人说二手书赚钱，结果现在好了，不仅赔掉了老底，这些二手书也全部砸在了手里，处理都处理不掉。
现在有人居然告诉他，要把他的书全都要了？
“当然没开玩笑。”
张韬点了点头。
没错！从一开始，他想到的赚钱的生意，就是二手书。
孙志文盯着张韬看了半晌，估摸着对方确实不是拿他开涮，这才将信将疑道：“你要是真的全部都要，我按照五毛一本给你，怎么样？”
“四毛！”
“而且我是分批次拿货，每次拿货后三天内结账，你看你能接受不？”
听到张韬堪称离谱的要求，孙志文脸色瞬间难看起来：“走走走！我这正忙着，没工夫跟你俩闲扯！”
价格低一毛，倒也无所谓。
关键是先拿货后结账，这不是胡闹嘛！
谁家做生意，是这样做的？
“孙老板，你想清楚，你这批书放在手里也处理不掉，现在我不但帮你处理，以后甚至还有更多的生意上门，我的条件你好好想想，然后给我个答复。”
见孙志文拒绝，张韬倒也没有着急。
给吴昊使了个眼色后，这才转身离开。
“韬哥……”
吴昊追出来，上气不接下气的就要开口询问。
张韬知道他想问什么，立刻摆了摆手道：“耗子，你相信我不？”
吴昊一愣，点了点头：“信。”
“信你就别问，你这会回去，给你表舅做下思想工作，只要他答应，你立马来县医院找我！看着吧，哥这次保证带你赚的盆满钵满！”
张韬说完，拍了拍吴昊的肩膀，这才转身离去。
吴昊愣在原地，看着张韬离去的背影挠了挠头，莫名其妙的嘀咕了两句后，还是老老实实调头，再次朝着表舅的店铺走了回去。
……
晚上七点。
县医院病房内，沈秋雨有些疲倦地趴在床边，看着刚刚输完液，已经熟睡的女儿，偷偷抹去了眼角的泪水。
忙了一整天，她到现在还没吃东西。
可她根本不敢离开，生怕女儿醒来后，看不到她人哭闹。
更重要的是，她身上一毛钱都拿不出来，就算想吃点东西，也没钱去买。
水米未进的她，捂着痉挛的腹部，试图缓解肠胃强烈的灼烧感，可疼痛非但没有缓解，反而疼的她嘴唇都有些泛白。
她有肠胃病，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自打嫁到张家后，她不知受了多少白眼，饥一顿饱一顿也是常有的事情，可这些她都默默忍受了下来。
但是现在，女儿躺在病床上，明天的医药费没有着落，自己饥肠辘辘，可她的身边，却连个关心的人都没有。
在自己最需要那个男人的时候，他却选择了逃避。
前所未有的空虚和无助，瞬间包裹住了她。
沈秋雨捂着脸，趴在病床上，终于开始忍不住抽泣起来。
可就在这时。
“辛苦了，我回来了。”
一双温柔的大手，忽然从背后将她整个抱进了怀中。
沈秋雨娇躯一颤，下意识地转身，泪眼朦胧间，就看到男人熟悉的身影，手里还提着一罐热气腾腾的鸡汤：“寻了好几家饭店，这才给你整个了鸡汤，赶紧趁热喝了，不然肠胃受不了。”
是他！
他竟然回来了？
沈秋雨愣住了，看着男人手中的鸡汤，虽然她极力克制着情绪，但还是忍不住鼻子一酸，带着哭腔抱怨道：“你不是走了吗？还回来干什么？”
看着媳妇委屈的模样，张韬心抽搐般的疼痛。
“明天不是要交钱吗？我总得出去想想办法吧？”
“鬼知道你干嘛去了！”
沈秋雨显然不信，但还是莫名红了眼眶。
至少，她男人回来了，而且还破天荒的给她带了鸡汤。
就在这时。
她这才反应过来般惊呼道：“你随便买个炒粉什么就行，买鸡汤做什么？这个肯定贵死了！”
“再贵，哪有我媳妇身体重要？”
张韬说的五味杂陈，这么简单的道理，他居然现在才反应过来。
沈秋雨愣了愣，随后脸蛋罕见的染上了一抹红晕，她没想到素来老实巴交、寡言少语的男人，竟然也会说出这么羞人的话。
但不知道为什么，她心里非但没有丝毫排斥，反而甜丝丝的。
可这种甜蜜仅是一瞬，她就清醒过来了。
沈秋雨，你还真是贱啊！
一句甜言蜜语，就乐得找不到北了？合该你过成现在这副德行！
终于，原本微微上扬的唇角，还是变成了苦涩，被她咽进去了肚子，恢复了平静后，这才打开罐子挑挑拣拣：“我喝两口汤就行，鸡肉留着你和媛媛吃吧，媛媛还小，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正好补身子。”
张韬看着沈秋雨削瘦的身影，还有那精打细算的话，嘴角满是酸涩，终于强硬了几分态度：“让你吃就吃！不够了我再买，今天我要看着你把这个吃完！”
说罢，便故作佯怒地走到了外面，把门拉上。
只是刚出了门，便迫不及待地趴在门缝上。
直到瞧见沈秋雨微微愣住，最后犹豫着开始吃了起来，这才露出了一丝笑容，心满意足地挺直了腰杆。
可就在这时。
“韬哥！你瞅啥呢？”
冷不丁一嗓子，直接给张韬吓得一个激灵。
张韬猛地转身，就看到一脸好奇地吴昊，尴尬之余顿时没好气道：“你走路没声吗？有话说，有屁赶紧放！”
吴昊一脸无辜的挠了挠头。
好半晌才说道：“不是你说的，我表舅松口，就让我来找你吗？”
“你说啥？真的！”
张韬激动地抓着吴昊。
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