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那个炉子……它不在我这儿。”
“不在你这儿？”蔡子恒眉头一皱，“那在哪儿？不是你说你那忘年交搞出来的吗？”
“是……是陈诚那小子搞的没错。”李振山连忙解释，“不过……他是在他们村子带着一群知青和村民瞎捣鼓呢……”
“在村里？！”蔡子恒更加急不可耐，激动得来回踱步，手里的公文包被他捏得咯吱作响。
“那还等什么？！走啊！现在就去村子！我跟你说老李，我相机都带来了！”
他拍了拍自己的公文包，眼神灼热。
“要是……要是真像你说的那样，是个像模像样的炉子，哪怕只是个雏形！那我蔡子恒欠你一个人情！以后你有什么技术上的难题，尽管找我！”
看着蔡子恒这副恨不得立刻飞到村子的激动模样，李振山心里反而咯噔一下，暗道不妙。
老蔡这反应也太激烈了点！这要是陈诚那小子弄出来的东西，不符合老蔡的预期，或者……干脆就还没弄好，只是个土堆土坑……
李振山想到这里，额头上不禁冒出几滴冷汗。
以蔡子恒这技术狂的牛脾气，到时候怕不是要当场翻脸，拂袖而去，那他李振山的面子可就丢大发了！
陈诚啊陈诚，你小子可千万别掉链子啊，这次，你可得给力点啊！
外面骄阳似火，炙烤着大地。
李振山带着蔡子恒，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村子坑洼不平的土路上。
因为走得太快，扬起的尘土沾满了两人的裤腿和鞋面。
蔡子恒一边抹着额头不断渗出的汗珠，一边不停地四下张望。
“老李，还有多远？你说的那个陈诚，到底住哪儿？”蔡子恒有些不耐烦了，这一路颠簸加上酷热，让他的心情有些烦躁。
李振山也是满头大汗，他常年在镇上活动，对村子的具体路径也不甚熟悉，只能赔着笑脸。
“快了快了，应该就在前面……欸，你看，那不是村里的铁匠铺吗？咱们去问问。”
两人快步走到村口那间烟熏火燎的铁匠铺前。
铺子里热浪滚滚，“叮叮当当”的打铁声一声接着一声。
一个膀大腰圆、满脸虬髯的汉子正赤着膊，抡着大锤奋力砸打着一块烧红的铁坯，火星四溅。
“师傅，麻烦打听个事儿！”李振山提高了嗓门，生怕汉子听不清。
那铁匠正是王老五，他停下手里的活计，用沾满油污和汗水的胳膊抹了把脸，抬起眼皮瞥了两人一眼。
这几天他心里正窝着火呢，就因为前两天陈诚那小子，当着不少人的面说他打的犁头不够精巧，还指手画脚说什么淬火工艺不到家，让他丢了好大的面子！
此刻一肚子邪火没处发泄的王老五的语气硬邦邦的，带着明显的不耐烦。
“问啥？”
李振山赔着笑脸：“师傅，我们找陈诚，请问他家住哪儿？”
一听到“陈诚”两个字，王老五瞬间脸黑，他“哼”了一声，将铁锤重重往地上一顿，震起一片灰尘。
他斜睨着李振山和蔡子恒，眼神里充满了戒备和嘲弄，言语间更是不耐烦。
“找那小子？你们找他干啥？”
蔡子恒此刻满心都是“高炉”，根本没注意到王老五的态度，他往前一步，激动地问道。
“师傅！我们听说……听说陈诚在造高炉！真的吗？我们是特地从市里赶过来看看的！”
“高炉？！”王老五发出响亮的嗤笑声，那笑声满是不屑和鄙夷。
“哈哈哈哈！高炉？！就凭他陈诚？！他懂个屁！你们俩……是被人当猴耍了吧？！”
他上下打量着衣着相对整齐、明显是外来人的李振山和蔡子恒，冷笑说道。
“我说你们俩是真傻还是假傻？陈诚那小子嘴上没毛，办事不牢！他懂个屁的高炉！前两天还跑我这儿对我打的犁头指手画脚呢，转头就敢吹牛说造高炉了？他要是能造出高炉，我王老五就能把这铁锤当面条吃了！”
李振山脸上挂不住了，被人指着鼻子骂傻子，他堂堂青帮堂主的脸往哪儿搁？
他脸色一沉：“这位师傅，说话客气点！我们怎么就傻了？”
蔡子恒也皱紧了眉头，虽然他心里也打鼓，但被人如此赤裸裸地嘲笑，尤其是一个乡下铁匠，这让他这个研究院的工程师感到极大的冒犯。
“你这人怎么说话呢？我们是来考察的！”
“考察？考察个屁！”王老五唾沫横飞，指着村子深处。
“你们是被那小子给骗了！他也就动动嘴皮子，带着那帮城里来的娃娃瞎胡闹！还高炉？他连个灶台都垒不明白！”
“我劝你们啊，赶紧哪儿来的回哪儿去，别在这穷乡僻壤浪费时间了！省得被人笑话！”
王老五这番话，让蔡子恒心凉了半截，他心里的那点微弱的期待瞬间熄灭了大半，取而代之的是浓浓的疑虑和被欺骗的恼怒。
他猛地扭头看向李振山，眼神里充满了质问：“老李！这到底怎么回事？！你不是说……这里真有人在搞高炉吗？”
李振山脸上青白变换，尴尬得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
他也没想到一来就碰上这么个刺头，还把陈诚贬低得一文不值。
他心里暗骂陈诚这小子是不是到处得罪人，嘴上却只能强行辩解：“呃……这个……老蔡，你别听他瞎说！陈诚那小子……可能……可能是还在准备阶段吧？对，还在准备！”
他现在心里也没底了，陈诚到底靠不靠谱，别真像这铁匠说的，只是吹牛？
“哼，准备？”王老五翻了个白眼，不再理会他们，重新抡起锤子，叮叮当当地砸了起来，仿佛多看他们一眼都污了自己的眼睛。
李振山脸上火辣辣的，拉着蔡子恒，灰溜溜地离开了铁匠铺。
“别理他，咱们往里走，再问问别人！”
两人顶着烈日，又在村里七拐八绕，连问了好几个人，才终于有人指向村子后面的一片开阔地：“哦，陈诚啊？他带着那帮知青娃子，在那边空地上呢，好像在摆弄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