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家没有一个人出来迎她,想来也没有任何人期待她的回来。
径直去了琉光院,沈寻文本在院子里晒着太阳,见到沈栀意带着人风风光光回来进了院落时,以为自己见了鬼,整个人从椅子上跌落下来。
刘氏母女本来在院子里说着话,听到动静跑出来,也是一副见了鬼的模样。
沈栀意这两日在国公府吃得好,穿得好,睡得好。
过上了前十六年从来没有过的好日子,不过两日的时间,就将她眉宇之间的愁云养得淡了些,整个人精气神看起来好了,本来出色的五官更显明媚动人。
沈静姝看着这样的沈栀意,又看看还缠着纱布的手,一张脸气得通红。
她低声问道:“娘,你和爹爹不是说她嫁过去必死无疑吗?为何她不仅没死,还这般风光?”
刘氏也正疑惑,按照那人的手段,想来这丫头应该成亲当日就死了。
怎么还会活着回来?
那她散出去的银子,还有垫出去的铺子,不就要不回来了?
刘氏只觉得的心脏剧痛,像被沈栀意活生生剜了一半的肉。
沈栀意看着面前三人那毫不掩饰的恶意,只觉得有些舒坦。她行了礼,又让人将回礼抬了进来。
“爹爹身子不适,我想着夫人一定会陪着左右照顾爹爹,便自作主张让国公府的下人们,帮忙卸了礼,在门口就清点了物品。免得还要劳累夫人一通。”
“毕竟是王爷和王妃的心意。不可辜负。”
沈栀意特意在门口那般声势浩大的卸礼,直接让左邻右舍都知道了沈家没有规矩。
女儿回门这样重要的时刻,没有一人迎接,可见从前刘氏厚待继女的名声不过是沽名钓誉。
刘氏一张脸绷得紧,看不出半分表情。
沈静姝本来看到沈栀意心头还有气,又似乎想到什么,偏头往她身后看去,好似在寻找着谁。
沈栀意看着她双眼不经意间流露出的柔情,心咯噔一跳,有了一个猜想。
只是眼下当什么都没发现,她今日回来并不是要同这几日叙旧的。不过是为了将哑婆接走。
“我看妹妹的模样并无大碍。”
“阿婆在哪里?我要接她走。”
刘氏道:“吃了几日国公府的米粮,如今说话都变得这般气势汹汹了。老爷,这可是你养了十多年的女儿,当了世子妃,连你都不放在眼里了。说话这般横,开口就是要我们家的奴才。”
若是从前的沈栀意听到这话,定然委委屈屈地解释。
可是现在沈栀意已经不需要再伪装了,她坦然对视刘氏,“阿婆不是沈家的奴仆。她是母亲从娘家带来的。自小待在沈府,不过是念在我年幼,自愿留下来照顾我的。”
“你且将她带来,我要带她走。”
沈寻文坐在椅子上,将拐杖敲得砰砰作响。
“没教养的东西!”
“你这是在和谁说话?”
“这是我沈府,哑婆是我沈府下人。我不同意,你便是国公府的,又能硬抢不成?”
刘氏开口道:“沈栀意,你不知道吧?当年你娘可是犯了大错的。要不是老爷念及夫妻情谊,你娘死后,身边的那些丫鬟婆子都是要被发卖的。”
“老爷也就是念着父女多年情谊,才会同意哑婆自愿卖身到沈家,还让她留在你身边照顾你。”
“啧啧啧,可是你看看,你怎么对老爷的?”
“真是忘恩负义哟!”
沈栀意听到刘氏污蔑自己阿娘,眸色一沉,“夫人不要信口胡言,我母亲嫁给爹爹于微末之时。”
“倾娘家之力为他谋划,助他一步步从同阳县的县尉做到一方知州。多年谋划掏空身子,病死在他怀中。”
“你同我爹无媒苟且,生下沈静姝。”
“犯下奸淫罪的明明是你,怎么到你口中,倒成了我娘犯了大错。”
“这么多年,夫人你颠倒黑白的本领真的是堪称一绝。”
刘氏在沈家当了十几年的夫人,那不堪往事早就被她埋在泥里。今日被沈栀意陡然一下翻出,暴露于人前。
而这些人当中,还有国公府的众多下人,她只觉得自己穿着的锦衣华服被脱了个干净,羞愤难当。
“你,你,你……”
伶牙俐齿的她气得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沈寻文也同样觉得难堪。
他大骂道:“你满口喷粪。你这个孽障!在我发现你娘偷人的那一刻,我就该将你这个孽障捂死。也少了今日这些祸事!”
沈栀意从前只知道爹娘感情突然变淡,却是第一次听到母亲偷人之事。
她绝不相信自己阿娘会偷人。
“我阿娘才不是你们俩这种腌臜小人。她若对旁人动了心,自会同你和离后再嫁,断不会同人纠缠不清。”
“你要钱没钱,要家世没家世。长得也一般。当年要不是你救了我阿娘一命,又对她嘘寒问暖。她会看上你?”
沈栀意从未与人吵过架,这次阿娘被这般诋毁,另一个潜藏依旧的沈栀意第一次站了起来。
她因为激动,声音都有些颤抖。
“我阿娘要是看上别人,还不与你和离难道是舍不得你?是舍不得你吃软饭?还是舍不得你没品下贱?”
“你们肮脏不堪,想要夺我阿娘财物,便用这般肮脏的方法来坏我阿娘名声。”
“我若是孽障,也是因为随了你沈寻文的坏种!”
沈寻文被气得脸色变了又变,大骂一声。
“我打死你!”
他腾的一下起身,挥着手中棍子就来打沈栀意。
今日跟着沈栀意回府的,都是些不会武功的丫头仆人。离她最近的翠枝想也没想,一把挡在了沈栀意面前。
那棍子敲在翠枝头上,当即见了血。
沈栀意低声惊呼,看着那血线顺着翠枝姣好的面庞直直留下来,怒火烧得更旺。
她一把抢过沈寻文的拐杖。
沈寻文被夺了拐杖,站立不稳,被沈栀意一把推倒在地。
沈栀意举着拐杖,指着沈寻文,双眼被愤怒烧得通红,“沈寻文,我告诉你。你生养我有恩,可是这十年,你数次纵容刘氏凌辱折磨我。”
“好几次我都差点命丧她手。”
“再多的恩情,我也算是还尽了。”
“今日的沈栀意已经不是从前的沈栀意。阿娘是最好的阿娘,你不敬她,不爱你。那是你狼心狗肺,有眼无珠。”
“你欠她的,我一定会一一讨回来。”
“今日,这丫头是我带来的人,你伤了她。我便要从你身上讨回来。”
沈寻文坐在地上,被沈栀意的气势所震慑住,强撑着骂道:“你个混账东西,难不成你敢忤逆不孝?你若敢……”
话音未落,沈栀意已经一棍子挥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