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那群土匪越来越近,沈栀意不敢发出任何声音,只能慢慢地将自己浸泡在水里的身子,又往下沉了一些。
在他们马上就要靠近的前一刻,拿着一根芦苇叼在嘴里,将整个人藏进了河道。
她躲在水面之下,依稀之间见到大刀砍在刚才自己抓着的那一堆灌木之上。
“大哥,这边什么都没有。”
“他姑奶奶的,难道这娘们真这么能跑,这一会儿时间,就能跑不见了?”
“大哥,我们要不赶紧再去追看看。再往前跑,就要到小河村了。会不会是被村上的人救走了?”
“他娘的,上马,赶在天黑前去小河村找找。”
几个男人骂骂咧咧地走开,上马,策马而去。
藏在水里的沈栀意还是一动不动。
果然,片刻功夫,那几个男人又回来了,而且这一次,站在了河道边。沈栀意甚至能透过水面,清楚地看到他们衣服的颜色。
她心脏狂跳,不敢有任何动作,无比清醒自己躲在河道角落,上面还有一大片的浮萍做遮掩。
那几个人根本只要不下水,是根本发现不了自己的。
“大哥,看来真的不在这里。如果藏在水里的话,刚才我们假意离开,那女人就应该现身了。”
几个人将河道附件又看了一遍,确认无果,才真的离开。
沈栀意从来都是个忍得住的性子,她在水里又不知道待了多久,直到身子实在撑不住了,才狼狈不堪的从水里冒头出来,大口呼吸。整个身子,依旧泡在水里,以防万一。
又是一阵匆忙的脚步声,可是这一次,她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知知,知知,你在哪里?”
裴行之!
沈栀意想要开口答应,可是泡在水里太久,她一张嘴居然就忍不住牙齿打颤,声音有些发不出来。
连着几下深呼吸,才终于发出一些声音,“我在这儿。”
声音很轻。
她身子快没有力气了,连抓着树枝的力气都快没有了。在听到裴行之声音的那一刻,她之前憋着的那口气,也终于松懈下来。
“我在这里。”
裴行之其实根本没有听到,可是他只觉得冥冥之中有种力量,指引着他,让他往河道边来。
快到河道之时,他听到有击打水面的声音。他赶紧加快脚步冲向河道,果然见到一人整个身子浸泡在水里。
他大喊一声,“知知!”
裴行之顾不得其他,跳下水,架住沈栀意的肩膀,抱着她上了岸。
哑婆和裴行之的几个侍卫赶过来,见到裴行之紧紧抱着沈栀意,两人都湿透了,几个侍卫立刻转过身去。
哑婆赶紧上去将披风搭在沈栀意身上。
哑婆:小姐,我来晚了,让你受罪了。
哑婆泪眼婆娑,十分心疼。
沈栀意浑身无力,一张小脸惨白,靠在裴行之的肩头,有气无力地说:“你没事就好。”
“那四个侍卫呢?”
哑婆红着眼,摇摇头。
沈栀意闭上眼,一行清泪顺着脸颊滑落。
裴行之看着怀中的沈栀意,感受到她瘦弱的身子在轻微的颤抖。只觉得心疼不已。
他抱着沈栀意上马,一路飞驰到了驿站。
烧水梳洗,大夫开药治伤,一通操作下来,已经天黑。
裴行之亲自熬了药,给沈栀意端到房间。
沈栀意二话没说,端着药一饮而尽。
裴行之看着她,想安慰两句。却被沈栀意先开口问了话。
“裴行之,你别告诉我,你是要去安阳县办公务。”
裴行之本就不是会撒谎的性子,他也知道在沈栀意面前,自己的任何谎言都会被看穿。
“不是,我就是为了去安阳查线索。”
沈栀意眼睫上还有未干的水珠,她转过头,看向裴行之的眼神里有些许责怪。
“我那日就同你说了,你不要查了。很危险。”
“我不怕危险。”
“你不怕,我怕。”
裴行之喉结一滚,放在膝盖上的手慢慢握拳,“知知,你不是怕危险,你是怕我有危险,对吗?”
沈栀意避开他的眼神,看向别处。
“不是。”
裴行之不信,“知知,看着我,看着我的眼睛,告诉我。”
沈栀意咬着唇内嫩肉,一扭头,与他对视,说道:“裴行之,我是怕自己有危险,怕哑婆有危险。即便你不怕危险,可是你查下去,必然会牵连到我们。所以,我不需要你查了,我不需要你帮助了。你听到没有。”
裴行之看着她微颤的眼睫,嘴角勾起一抹似有若无的幅度。
知知还是和小时候一样,喜欢将自己伪装起来。可是她好像忘记了,他是裴行之,是她儿时最亲近,且唯一的伙伴。
大家几年的相处,彼此一个小表情,就能看透对方的心思。
他的知知,其实过于善良。
“知知,我知道你是担心我。可是我不怕。”
沈栀意看着他执拗的样子,气得拧起他的衣领,“裴行之,你有没想过,你若是出事,你阿娘怎么办?”
裴行之很坦然,“我阿娘让我读书,效力朝廷。那我食君俸禄,为君解忧。现在发现这样一件贪墨赈灾款项的事情,我为了自身安危,就视而不见?那我和那些蛀虫又有什么区别?”
“我不仅是为了我们之间的情谊,同时也有身为臣子必须要完成的使命。”
“可是裴行之,在你之前,不可能没有人发现,为什么别人没有站出来,去查这件事情,你有没有想过原因?”
“我当然想过。”
“那又如何呢?我裴行之俯仰无愧于天地,何须参照别人的路径?别人不做不代表这件事就是正确的。只有剔除腐肉,才能完全康复。若是需要我来做那刺刀,也没什么不好。”
沈栀意看着眼前文弱的男人,脸上明明还挂着清浅的笑容,可是他浑身上下似乎有一股韧劲,让他变得高大起来。
是自己狭隘了。
沈栀意又想到那四个为了保护自己死了的侍卫,忍不住叹口气,想要蜷缩起自己的身子,却不小心扯到了脚踝的伤口。
“嘶。”
她低呼一声,裴行之赶忙上前,要褪下鞋袜,帮她查看伤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