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明月提着食篮一路偷偷摸摸到了祠堂，屋内已经有人燃上了烛火，这次远远瞧着萧晔居然倒在地上，整个身子蜷成了一团，祝明月脚下生风一般跑过去。
“世子，世子！”祝明月摇着他的肩头，焦急的语气一阵阵传到萧晔耳中。
他低吟一声，缓慢地睁开眼睛，待看清来人才道：“别摇了，想摇死我不成？”
祝明月猛地收回手，定定地看着萧晔撑起身子又跪了回来，“你没事吧？刚才是昏倒了吗？”
萧晔玩味地笑了笑，歪头看向祝明月，“好像是吧，你急了？”
祝明月点点头，一脸严肃，腾地一下站起身就要往外走去，萧晔一把抓住她的手，“你干嘛去？不是来找我的？”
祝明月顿下步子，又退到他的面前，皱着眉看向萧晔，“你都这样了，总要有人跟国公爷报一声吧？他还真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儿子受这么多苦？”
萧晔垂下头轻笑松开了手，“你是真傻啊，我就是困了睡会儿，哪儿有那么柔弱动不动就昏倒的，你给我提了什么？我好像闻到了饭菜香。”
“真的？”祝明月蹲下身与他平视，他那么要强倔强的人，受了伤无人看守都要跪得笔直，也不怪祝明月有些不相信。
“刚才逗你呢，我看看带了什么给我。”萧晔刻意引开话题，眼神落在食篮上。
祝明月这才叹一声，从食篮里将小碟都拿了出来，然后又起身把祠堂的大门关上，“入夜了这风吹得大，还是关上门，不然一会儿菜就冷了。”
“嗯。”萧晔想伸手去端碗，却一举一动都牵扯着背后的伤口，祝明月看他那缓慢的动作和蹙眉的表情，不禁失笑。
她上前去拿过碗筷，夹了一筷子菜递到萧晔嘴边，“妾身给你喂吧。”
萧晔本来有些排斥，觉得自己还没弱到那个程度，但看到祝明月那坚持的神色，尝试着吃了第一口，然后第二口，第三口……
一顿饭吃完，他突然觉得，这样被人伺候的感觉好像也不错？
祝明月低头收拾着碗筷，带来的饭菜分量不算太多，基本上都吃完了，看来世子也确实是饿了。
萧晔催促着，“差不多该回去了。”
但祝明月盖上食篮后，却没有要走的意思，她起身走到香案旁，燃了几支香，做礼磕头之后将香插到香炉之中，回头冲萧晔笑笑。
“来都来了，怎么也得给夫人上几炷香。”
她的笑容很浅淡，长相也并非明艳大气的类型，但萧晔在这一刻却觉得“回眸一笑百媚生”的例子就活生生摆在了眼前。
祝明月走到他身旁的蒲团也跪了下来，“反正这里无人看守，妾陪你一会儿吧。”
萧晔的视线追随着祝明月的身影，“你又没受罚，不用跪。”
“妾是没受罚，但这里毕竟是祠堂，跪一下也是对先祖的尊重。”祝明月偏了偏头，迟疑后才问道：“还没问世子，为何和国公爷吵起来了？方便说吗？”
萧晔避开她的目光，转回头看向卫华的牌位，避重就轻道：“没什么，他就是看不惯我的态度。”
他上朝时参了吏部尚书舒立群一本，本来舒立群与萧毅之间都是有来往的，明年萧晖的升迁也要舒立群安排着，虽然不靠他萧晖本身也足够出色，但是多了层关系自然是更好，他这波让舒立群被贬，多少是牵动了萧晖的利益，萧毅生气便是情理之中了。
又加上舒立群是户部尚书孟开济的人，两人虽然同级，但比起刚刚起色的舒氏，孟氏一族显然更加根深蒂固，关系网更广，这也是不得不让舒立群低一头的原因之一。
孟氏掌管经济命脉，与他萧家虽然没有直接的关系，但是许多武将和萧毅关系都十分要好，萧毅自己本身也是带兵遣将的人，孟开济自然是不敢叛国谋害士兵，但上了战场，只要户部稍加为难，就够他们吃些无伤大雅苦头了。
也是因着这层原因，萧毅这般不可一世的人，从不与户部为难，舒立群犯的错算不得十分严重，很多都是众人皆知，但没人冒头愿意得罪他和孟开济，萧晔却一举告到御前，萧毅想拦都来不及，两人回府才吵了起来。
祝明月头一回见着这阵仗，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劝慰的话，只得叹了一声，“这伤得养好一阵，怕是不能当值了吧？”
萧晔本来就是武将，无需带兵打仗时领的是散官闲职，“休养十天怎么也该好了，正好清闲一阵。”
看他这没心没肺不在意的样子，祝明月松了一口气，看来这件事对他的影响不算很大，“夜里还是有些冷，妾身待会儿给世子寻两个火盆来？”
“你当我来这儿是休假的？”萧晔自小养尊处优惯了，但萧毅发火时，除了他祖母，还真没人敢给他额外优待，也就祝明月天不怕地不怕的。
“好吧。”祝明月吃过许多苦，自然知道在这里跪一夜有多难受，所以才会事事都想得这么周到。
萧晔捏了捏她的脸，“你怎么跟个小丫鬟似的，如今你是国公府的主子了，守着长辈的规矩，没人会为难你，你就别自己为难自己了，早点回去休息了。”
听到那句“守着长辈的规矩”，祝明月骤然想起老夫人的话，生了孩子也要给世子夫人，她没资格去养。
她的心里酸酸的，闷闷的，低着头半晌没说话。
萧晔看她那副模样，有些疑惑，“想什么呢？”
祝明月缓缓抬起头，看向萧晔的双眸，四目相对，然后轻声问道：“世子打算何时娶正妻？”
这是她第一次问出这么逾矩的话，守惯了规矩，趁着萧晔与她还有一些温情在，难得放肆这么一回，她无比想知道这个答案。
萧晔被这话问得一怔，祝明月的脸上好像有些他看不懂的愁绪，明明嘴角微微弯着，怎么就瞧不见眼底的笑意。
“世子？”祝明月深吸一口气，又鼓起勇气催促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