渭水。
战船逆流而上,朝秦州方向奔赴。
船舱内。
“秦州,山地众多,地形崎岖,海拔甚高,还河谷纵横....”
陈宴双手撑着桌面,目不转睛注视着其上,那副标注详细的秦州全境地图,口中喃喃:“上邽地势险要,易守难攻,硬来只会损失惨重!”
秦州,位处陇西。
这片土地,给陈宴最大的记忆点就是,强如昔年汉光武世祖皇帝、大魔导师、位面之子,都于此磕了好些年,才啃下这块硬骨头。
“大人(阿兄)!”
就在此时,顾屿辞、游显、宇文泽三人走了进来。
“都坐吧,没有外人,随意些....”
陈宴收回思绪,抬起头来,按了按手,笑道。
宇文泽率先拉过一张椅子,挨着陈宴坐下,游显与顾屿辞略有些拘谨,还是紧随其后落在。
四人分列在四方桌一面。
“叫大家来呢,是为了商讨一番,此次秦州戡乱的部署,以及该从何处着手....”
陈宴环视一周,轻敲桌面上的地图,开口道。
曾在那位大佬身边多年,陈宴深知战前班子会议的重要性。
不仅是要集思广益,更是要互相通气,各自心中有数....
顿了顿,目光投向坐在对面的顾屿辞,又继续道:“老顾,你投身行伍多年,深有经验,先发表一下意见吧?”
“是。”
被点名的顾屿辞颔首,应了一声,略作沉思后,随即起身,指尖摁在地图上一处,说道:“此次秦州暴乱的起源,在这儿....”
“天水郡!”
“或者更准确的说,是起于冀县,向周围甘谷、新阳、秦安、显新席卷扩散,直至上邽被攻破!”
顾屿辞登船后也没有闲着,做足了准备工作,将秦州状况了然于胸。
他的指尖划过地图,圈起的圈,几乎囊括了整个秦州中部。
也就是说,秦州人口最密集,也最富庶之地,沦陷了十之七八....
“我有个问题....”宇文泽眉头微皱,开口道。
“世子爷请讲。”顾屿辞闻言,停了下来,恭敬道。
“上邽是一座坚城,更是要塞,山川险要,哪怕叛军势头再猛,秦州官员及守军再如何疏于战阵,也不会沦陷得如此之快吧?”
宇文泽目光如炬,问出了盘旋在心中的疑惑。
这些年在父亲的教导下,宇文泽除了治国安民之策外,也算是读了不少的兵书。
但秦州战局却是过于诡异了!
那可是守城战啊!
有山河形胜,有正规军队,怎会不是临时拉起,没有经历过训练的暴民叛军的对手呢?
还兵败如山倒,损兵折地....
宇文泽百思不得其解。
“属下怀疑是,上邽出了内鬼....”
顾屿辞闻言,沉声道。
顿了顿,又继续道:“甚至是有人里应外合,主动打开了城门!”
史书上无数案例证明了,坚固的城堡往往是,从内部攻破的....
顾屿辞也觉得不可思议,但他更相信这是人性驱使。
“顾校尉推测的没错,就是出了内鬼!”
游显目光深邃,接过话茬,似笑非笑道:“据秦州传回的消息,那些被攻占之地的世家,早已被渗透,暗中配合着叛军的行动,还提供了军粮....”
暴乱之初,明镜司的暗子就对秦州,进行了刺探。
得到的情况,却是那么的触目惊心....
上邽都是如此,更别提天水郡了。
被渗透了好啊!正愁找不到理由宰他们.....陈宴嘴角勾起一抹弧度,心中暗笑,面上却无任何表露,淡淡道:“老顾,你继续往下说。”
陈宴被大冢宰派遣来戡乱,能如此兴奋盎然,就是因为又有了抄家敛财的机会。
这些秦州世家自己找死,将把柄送了上来,杀起来岂非更名正言顺?
都不需要他陈宴特意去罗织罪名了....
顾屿辞点点头,神色严肃,说道:“咱们要戡乱,棘手的不仅是,数量庞大的叛军暴民,还有与他们眉来眼去,里应外合的秦州世家....”
“这是互为表里的麻烦!”
秦州世家早已倒戈,才会导致暴乱席卷太快。
再加上二者的配合,秦州状况不容乐观。
其余地方没有彻底沦陷,恐怕是他们暂时力有不逮,一旦整合完毕,就真的是....
“他们能里应外合....”
陈宴淡然一笑,反问道:“难道咱们就不能了吗?”
言语之中,满是意味深长。
“大人,你这话是何意?”顾屿辞一怔,不解道。
宇文泽与游显亦是,向陈宴投去了疑惑的目光。
秦州世家都已然倒戈了,还如何与朝廷里应外合?
“有人的地方,就有争斗....”
陈宴以手撑面,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笑道:“秦州世家不可能一条心,更不可能全部倒向了叛军。”
“一定会有相当数量的世家,被排挤被打压!”
张大帅那句话说得好,江湖不是打打杀杀,江湖是人情世故。
秦州有世家上桌,那必定就有世家被端上桌....
毕竟,蛋糕就那么大,有人得利,就总会有人的利益,受到损失,甚至家破人亡!
“属下明白了!”
游显愣了愣神,猛地恍然大悟,“这些世家就是,咱们的突破口!”
宇文泽与顾屿辞亦是只觉醍醐灌顶。
那些被排挤被打压、受到严重利益损害的世家,必定会心生不满,心有怨气....
更会想要报复,争夺属于自己的家族利益!
“没错!”
陈宴打了个响指,看向了游显,吩咐道:“老游,联系说服这些世家的任务,就交给你了!”
“速度要快!”
“必要时可许以重利诱之!”
这并非是决定局势的关键,还是得在战场上说话。
但来这么一手,却能在某些时候,收获意想不到的奇效!
至于在大局已定后,那些许诺兑不兑现,就全靠他们剩下的利用价值了....
“遵命。”游显抱拳,应道。
陈宴呼出一口浊气,望向舱窗外,沉声道:“咱们现下的当务之急,是要先去与秦州刺史汇合,征调他手里剩余的秦州兵!”
三百骑兵是精锐不假,但也要增加容错率。
扩充了手里的牌,才能有更多的操作可以玩....
听到“秦州刺史”四个字,游显冷哼一声,讥笑道:“那秦州刺史莫正溪说来也是废物....”
“节节败退已至临渭城了。”
临渭,秦州边境重镇。
换句话说,堂堂秦州刺史,封疆大吏,差点被赶出了驻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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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日后。
秦岐二州交界处。
战船靠岸,众人踏足久违的陆地。
“坐了三天三夜的船,可算是上岸了!”
宇文泽伸了个懒腰,活动着被颠得七荤八素的身体,长舒一口气,“这就是秦州境内了吗?”
说着,极目远眺,审视周围的环境。
后面府兵中,飘来一番疑惑:“也不知道秦州的青楼如何?”
“陇西女人的滋味如何?”
陈宴闻言,回首朗声道:“尝尝不就知道了?”
“大胜之后,我自掏腰包请诸位同往!”
独乐乐不如众乐乐。
你别说,你真别说,陈宴也是想尝尝那滋味的.....
“多谢陈宴大人!”
一众府兵与绣衣使者皆是大喜,齐声道。
要不说得跟对人呢?
这才是值得他们卖命的主子!
就在此时,远处树林中,却传来了一道呼救声:
“救命!”
“救命啊!”
那身影若隐若现,似是一个年轻女人。
“大人,前方似有人在被追杀....”
游显定睛一看,凑到陈宴身旁,说道:“看那群追击者的服饰,像是叛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