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不多问了一个钟头。
张宇站起身，看着瘫在刑架上、几乎脱了形的陈廷：“我会让你活着，但不是现在。”
说完，他转身走出了地牢。
外面的日光有些晃眼，张宇眯了眯眼才适应。林子豪已经在外面等着了。
“宇哥，都搞定了。”林子豪脸上还带着点兴奋，但也有几分后怕，“城门、粮仓、武库，全换上咱们信得过的人了。陈廷那几个狗腿子武官，也都老实了。还从他们藏东西的地方翻出来不少金银细软，还有几封没送出去的信！”
“干得不错。”张宇拍了拍他肩膀，“立刻带人全城搜！把陈廷剩下的那些党羽，特别是跟他和城外联系的那些人，一个都别放过！挖地三尺也要找出来！”
“明白！”林子豪领命，又带人匆匆去了。
张宇抬头看了看雍城那破破烂烂的城楼。城墙上，有士兵在忙着搬石头滚木，加固防御，虽然个个看着累得够呛，但眼神比之前要定了不少。
告示已经贴出去了，不少百姓围在布告栏前指指点点，小声议论着。震惊和愤怒过后，更多的是一种劫后余生的茫然和庆幸。至少，通敌的狗官抓住了，粮食看着也有着落了。
张宇吐了口浊气，抬手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掌控雍城？狗屁，他现在就是接了个烫手的烂山芋，真正的麻烦，一点没少。
他转身，快步朝着姜雪晴住的那个大宅子走去。
推开门，一股浓得化不开的药味儿扑面而来。
姜雪晴半靠在床上，身上盖着厚厚的被子，脸色比之前看到的还要难看，嘴唇几乎没一点血色，只有脖子上那片青紫色的纹路，看着更扎眼了。
听到门响，她费力地睁开眼，看见是张宇，眼神动了动，像是在问怎么样了。
“都解决了。”张宇走到床边，拖了把椅子坐下，声音下意识放轻了些：“陈廷全招了。通敌卖国，献城投降，都是真的。背后是太子古懿王，他跟燕国早就穿一条裤子了，雍城就是个弃子，用来拖时间的。”
姜雪晴听着，脸上没什么惊讶，只是那双原本锐利的眼睛里，透着一股子说不出的疲惫和悲凉。她轻轻咳了两声，嗓子哑得厉害：“我早猜到了几分，只是没想到……他做得这么绝。”
听到“李元”这个名字，姜雪晴周身的气场陡然变得锋利，但那股劲头很快就散了，整个人都沉寂下去。
“果然是他……”
她声音里透出寒意，很快又化为疲惫。
“这个人行踪飘忽不定，手段又毒又狠，我爹和我哥当年……恐怕也跟他脱不了干系。”
“城里几个关键地方都换上咱们的人了，陈廷那些心腹暂时也老实了。”张宇接着说。
“粮仓里的烂米，查清楚了，是燕军那边故意送进来的，想让咱们自己先乱起来。告示也贴出去了，人心暂时稳住了点。”
姜雪晴轻轻颔首，闭目缓了口气。
“做得好。”
“现在……这雍城，才算真正攥在我们手里了。只是……”
她睁开眼，看向窗外灰扑扑的天。
“古懿王既然已经拿咱们当弃子，就不会这么算了。燕军……怕是很快就要有大动作。”
“嗯。”张宇声音压低。
“陈廷交代了，燕军主帅叫乐间，带的是精锐骑兵。他们就在等，等咱们内讧，或者等你……”
他没把那个不吉利的字说出来。
“我还能撑一阵子。”姜雪晴嘴角扯了扯，想笑，却更显虚弱。
“现在最要紧的，是守住城。只要咱们还在，古懿王那算盘就没那么容易打响。”
张宇瞅着她硬撑的模样，心里头跟堵了块石头，又闷又没辙。
那些关于S-000，关于馈能点，关于两个世界越来越大的麻烦，话到嘴边，看着她现在这副随时可能倒下的样子，又给咽了回去。
“你先好好歇着。”张宇站起来。
“外头的事，我来搞定。守城，还有……找活路。”
姜雪晴没说话，只是看着他，那感觉挺复杂。
“张宇，你小心点。古懿王和李元，都不是省油的灯。这城里头，也不见得就真干净了。”
“我心里有数。”张宇应了声。
夜又一次罩住了雍城。
白天的乱哄哄好像暂时平息了。
城墙上点了火把，巡逻兵的脚步声在空荡荡的街上响着。
看起来，秩序好像回来了点。
可张宇站在城楼上，城外黑黢黢的原野像张大嘴，无声地吞噬着光线。
城楼上的风吹过，带着旷野的死寂刮在他脸上，让他从脚底冷到头顶。
陈廷是抓了，但太子通敌这消息，跟根毒刺似的，扎在每个雍城兵和老百姓的心里。
信任这玩意儿，碎了就不好拼了。
人心散了，士气更是掉到了底。
燕军随时可能杀回来，而且只会更狠。
城里那点粮，数着日子也撑不了几天。
姜雪晴那状态……
他这个“天降”将军，脚跟还没站稳呢。
这局面，看着是他掌控了，其实就跟踩在开春的河冰上，随时可能“咔嚓”一声掉下去。
他摸了摸胸口那块印记，那点温热感提醒着他，这鬼地方的麻烦，远不止眼前的打打杀杀。
那个怪物，那个自称“赵明宇”的S-000玩意儿，还有不知道在哪儿的馈能点……
狗日的，这才刚开始。
姜雪晴轻轻摇了摇头，每一次呼吸都扯动着痛处，让她眉头紧蹙。
“没……时间了。”她喘匀了些，眼神却异常清明，完全不像个高烧昏迷的人，“燕军……不会等我好起来。”
张宇心里猛地一沉，拉过旁边的破椅子在床沿坐下：“你安心养病，外面的事有我顶着，他们占不到便宜。”
“乐间……那老狐狸，狡猾得很。”姜雪晴说话断断续续，气息不稳，“陈廷被抓，他们肯定已经知道了。下一次动手……只会更狠，更……毒。”
张宇眉头拧成了疙瘩：“你是说？”
“他们会……拿陈廷的事大做文章……散布谣言，动摇人心，甚至……策反我们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