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那个种马爹一点人性也不留,联合我那个想要生儿子的妈,生完我之后呢,还没出月子就又怀孕了。是个妹妹,生下来就被掐死了。”
“那个时候我还小,没太有印象。但是模糊的记忆里有孩子在哭。后来一些叔婶们说起我才知道那不是虚假的记忆。是真的。”
“那对狗男女的报应来得很快。生完我妹妹之后,第三胎终于如愿以偿是男孩了。但是不是连翊。这个男胎因为那个女人连续的不间断无休养的生育而坐胎不稳,六个月的时候胎心突然停了。”
“当然,这些我都是听那些叔婶们讲的。不过,可信度很高。他们总是喜欢嚼舌根,我偷听到很多这对狗男女的事迹。”
连翘说到这里冷笑了几秒,“连翊只比我小三岁。也就是说他们并不吸取教训,在第三个孩子胎心停了之后,仍旧迅速的怀上了连翊。本来连翊也该死的。”
“他的胎像比上一个还要危险。胎心停掉是早晚的事。可偏偏活下来了。遂了他们的愿。”
“说起这个,我还得感谢连翊的到来。第三个男胎死的时候,他们怀疑我克了他们的宝贝儿子,对我极尽苛刻,我的记忆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有连续片段的。”
“我至今记得他们想要自然而然的饿死我,因为我已经上户口了,掐死我他们是要坐牢的。你吃过青草吗?树叶呢?我吃过。我就是靠那个活下来的。”
“后来一个老太看不下去给了我一口饭吃,才让我坚持到连翊出生。连翊是八个月的时候出生的。不足月,但是却救了我一命。”
“连翊出生的时候没哭,所有人都以为他是个哑巴,连医生都是。那对男女舍不得医生打他们的宝贝儿子,我觉得如果当时医生狠狠打连翊的话,他一定会哭出来证明自己不是哑巴。”
“说远了。反正后来连翊见到我的第一眼就笑出声,表现出对我的喜爱,还证明了自己不是哑巴,让那对男女放弃了饿死我的决定。继续施舍点饭菜养着我了。”
“崔纪昀,你觉得荒谬吗?”连翘偏头看见了崔纪昀神情中满满的心疼,脸颊划过泪痕,几颗极为饱满的泪珠蓦然掉落。
这是连翘第一次看到崔纪昀的脆弱。哪次崔纪昀不是一副运筹帷幄、高高在上的模样。
现在红了眼睛,整个人哭的像是冰淇淋快要化掉了。
“你、你哭什么?该哭的不是我吗?”连翘转过身,无奈的将手和注意力从小狗们的身上移开,轻柔的为崔纪昀擦拭眼泪。
连翘哭笑不得的抽着纸巾,捧起崔纪昀的脸给他细细擦拭。
“我好心疼你,翘翘……”崔纪昀一开口说话哭腔更甚,声音沙哑的不成样子,一说话眼泪流得更欢了。
他紧紧抱住连翘,将泪流满面的脸搁在连翘的肩膀,藏起自己的狼狈,轻蹭着连翘的脸。
“翘翘,你怎么过的这样苦呢?我好后悔我遇见你这样晚,我好后悔……你的人生走的每一步都很艰难。我都无法想象你是怎样从那么落后的一个小山村走到京都的,你要付出多少才能……”
崔纪昀的心脏抽疼抽疼的,像是有人拿着又长又粗的针管从他的心脏里往外面抽血。
他的人生字典里面从来没有“恐惧”这个词。
恐惧?恐惧是什么?
他是崔氏集团长子,他的名字里面还有纪氏的荣耀。哪怕一辈子都活在父辈的阴影之下,他也不需要恐惧害怕什么东西。
毫不夸张的说,这个世界上能够让他恐惧的东西不存在。
可是现在他无比恐惧。
连翘的人生就像高空走钢丝绳。稍有一丝纰漏就要摔得粉身碎骨。
他好害怕——
害怕连翘被那些恶人害死、自己永远也不能出现在连翘的生命里,永远也不能见到这样旺盛燃烧、经久不息的灵魂。
害怕连翘被那些愚昧的人驯化、永远陨落在落后的小山村。
现在的连翘很好——很好很好。
有些小聪明、小虚荣、小贪财。
这些都不重要。通通都不重要。
她能站在这里,已经拼尽全力。没有人可以要求污泥里开出洁白无瑕的花。
爱就是要允许——
允许一个人有缺点、有不完美、有阴暗面。
爱会接纳这个人身上所有的缺点。
哦,爱不会叫它们“缺点”。
爱给它们起了几个极为好听的名字——
——叫做“与众不同”。
——叫做“独一无二”。
——叫做“不俗于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