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火刑再现
雅加大岭的雾气像凝固的毒液,陈雨桐的登山靴陷进腐叶堆,鞋底传来针刺般的灼痛——她踩中了黎族传说中的“毒刺藤”,叶片上的绒毛会释放致幻毒素。王阿牛慌忙掏出竹筒,倒出捣烂的“血见愁”敷在伤口:“幸亏我阿婆在道公袍里缝了急救包,比你那无人机靠谱多了。”
“闭嘴,看前面。”陈雨桐的手电筒扫过参天古木,树皮上的焦痕呈火凤凰展翅状,正是符玉梅筒裙上的双面绣图案。当光束掠过第三棵见血封喉树时,她的呼吸骤然停滞——树干中部的树洞被黎锦“人形纹”封死,渗出的黑血在树皮上画出个扭曲的“禁”字,像极了符阿公掌心的血纹。
“小心!”王阿牛突然拽住她后领。头顶的藤蔓上,拇指粗的火蚁正排列成祭坛火纹图腾,蚁群中央吊着个编织物,在雾气中晃荡——是符玉梅的黎锦荷包,绣了一半的火凤凰尾羽上,凝固的血珠正滴向地面的禁公眼图腾。
树洞“咔嗒”裂开。陈雨桐强忍着腐尸气味凑近,只见符玉梅的尸体呈跪拜状,后背布满焦黑火纹,与圣火祭坛的焦痕完全吻合,脚踝处的“禁公眼”纹身已溃烂,露出底下的樱花刺青——和施工队成员的标志相同。最诡异的是,她的右手攥着半截竹筒,筒口残留着山兰米酒的酸腐味,正是第二章中解咒的关键草药“血见愁”。
“她是被‘天火焚身’处决的。”王阿牛声音发颤,用木弩挑起尸体袖口,小臂上烙着“实验体074”的编号,和皇帝洞日军尸体的“073”连续,“1943年的实验体转世?不,更像病毒在挑选宿主——”
话音未落,地面突然震动。成百上千只巨型蜈蚣从腐叶下爬出,红背黑足的躯体上竟映着幽蓝荧光,排列成“火刑架”图案。陈雨桐想起黎族“放蛊”传说,蜈蚣正是禁公咒的“使者”,而它们此刻的目标,正是王阿牛道公袍上的火纹图腾。
“用见血封喉!”陈雨桐急中生智,砍下一段毒树枝,汁液涂在登山杖上。蜈蚣群接触毒液的瞬间发出“滋滋”声响,幽蓝荧光迅速熄灭,但更多蜈蚣从四面八方涌来,包围圈越来越小。王阿牛突然想起什么,掏出手机播放黎族赶鬼鼓乐,跑调的电子音竟让蜈蚣群出现短暂混乱。
“蠢货!”陈雨桐夺过手机,调出货真价实的“德叉”鼓录音。古老的节奏响起时,蜈蚣群突然转向,朝着见血封喉树爬去,在树干上组成新的图腾——七个火苗环绕着中间的“7”,正是七名道公的死亡顺序。
树洞里传来金属碰撞声。陈雨桐扒开符玉梅的手指,竹筒里掉出枚生锈的钥匙,齿纹是“禁公眼”形状,和第五章实验室的铁门一致。更关键的是,钥匙上刻着行日文:“焚尸炉密码——道公血+火刑灰+三月三圣火余烬”,而在钥匙环上,挂着半片黎锦,绣着的火凤凰尾羽,正指向东北方的省医院。
“看她的眼睛!”王阿牛突然惊呼。符玉梅的眼球表面浮现出细密的火纹,瞳孔收缩成针尖状,倒映着树洞深处的景象——那里有个金属箱子,箱盖刻着“昭和十八年 火病毒母株”,箱体周围环绕着七具焦黑的骷髅,每具骷髅的无名指都缺失,正是七名道公的祖先。
陈雨桐刚要触碰铁箱,地面突然塌陷。两人坠入暗坑,手电筒光束中,只见坑底铺满人骨,每根腿骨上都刻着禁公咒,和第三章皇帝洞的人柱祭如出一辙。坑壁嵌着玻璃展柜,里面陈列着日军细菌战的罪证:装着禁公包纤维的培养皿、染着火病毒的黎锦样本、甚至还有1943年的“天火计划”手绘地图,七个红点对应七名道公的死亡地点,最后一个红点正是省医院。
“母株在省医院焚尸炉,而这里是病毒的‘育苗场’。”陈雨桐指着展柜里的日志,1943年9月1日的记录让她毛骨悚然:“将禁公咒注入火病毒后,病毒会模仿黎族禁忌杀人,症状越符合传说,传播力越强。感染者血液中的活纤维能重组dNA,让后代天生携带禁公眼图腾——”
头顶传来蜈蚣爬动的声响。王阿牛突然盯着符玉梅的尸体,发现她裙摆的黎锦正在蠕动,火凤凰的尾羽竟自行续绣完毕,新绣出的图案是省医院的俯视图,负一层的焚尸炉位置被火纹包围,旁边注着行血字:“子时前不取母株,七名道公血将燃尽黎族火种。”
“她的绣工在死后继续!”陈雨桐意识到,这正是双面绣的终极秘密——符玉梅在生前用特殊技法将病毒纤维绣入锦缎,死后病毒继续完成图案,指引他们找到母株。而现在,距离日志上的“子时血祭”只剩两小时,省医院的第六位道公随时可能死亡,成为第七个祭品。
暗坑深处突然传来发电机启动的轰鸣。陈雨桐的手电筒扫过角落,发现了日军遗留的升降梯,锈迹斑斑的按钮上,“-1”键亮着诡异的蓝光——正是省医院负一层。更令人窒息的是,电梯门旁的墙上刻着最新的留言,用新鲜人血写着:“王阿牛的血已取到,焚尸炉即将启动——你的父亲就在炉灰里,陈博士。”
蜈蚣群再次逼近,这次它们的躯体上竟浮现出陈雨桐父亲的脸,和老照片上最后失踪时的表情一模一样。王阿牛突然想起,黎族传说中“恶鬼会化作亲人模样”,慌忙掏出山兰米酒泼向虫群,火焰“轰”地燃起,竟在电梯门上映出符玉梅的投影,她的手指正对着“-1”键,口型重复着:“用道公血,换你父亲的真相。”
当电梯缓缓上升时,陈雨桐摸着符玉梅的黎锦荷包,发现内侧绣着极小的黎族数字,组合起来正是父亲失踪的日期:1983年4月7日,和今天的日期完全相同。而在荷包夹层里,掉出张泛黄的纸条,是父亲的字迹:“禁公咒的弱点是‘火刑悖论’——用禁忌之火,才能烧掉禁忌。”
电梯门“叮”地打开。眼前是省医院负一层的走廊,墙壁上的血迹画出火凤凰图腾,尽头的焚尸炉正传来“咔嗒”运转声,门缝里溢出的幽蓝火焰,与圣火熄灭时的颜色分毫不差。陈雨桐看着王阿牛无名指上的火刑疤,突然明白父亲所说的“火刑悖论”——只有真正的道公血,才能点燃净化的火焰,而不是诅咒的天火。
“准备好了吗?”她掏出皇帝洞捡到的铅牌,“我们要烧的,不仅是病毒母株,还有八十年的仇恨。”王阿牛点头,咬破手指按在焚尸炉的禁公眼锁孔上,鲜血渗入的瞬间,炉内传来震耳欲聋的 chanting,混合着黎语咒语与日语实验报告,像极了圣火仪式上的祖先鬼低语。
焚尸炉突然炸开。陈雨桐被气浪掀翻,朦胧中看见无数焦黑的人影从炉内涌出,他们胸口的“禁”字正在燃烧,而在人群最前方,那个戴防毒面具的日军士兵转身,露出的竟是符阿强的脸,他的手掌中托着个燃烧的铅盒,正是施工队在雅加大岭挖到的那个。
“第七个道公的血,终于让天火降临了!”符阿强的声音混杂着机械音,他的身体已被火病毒完全侵蚀,皮肤裂开露出底下的活纤维,“1943年没烧完的黎疆,今天将被祖先鬼的怒火净化——”
陈雨桐看着他胸口的樱花徽章,突然想起黎族谚语:“凤凰涅盘时,烧毁的是旧躯壳,留下的是新火种。”她摸出符玉梅的银铃,里面装着皇帝洞的道公骨灰,混着王阿牛的血,朝着焚尸炉泼去——幽蓝的火焰竟在瞬间转成赤红,像极了真正的三月三圣火。
符阿强发出惨叫,活纤维在火焰中崩解。陈雨桐趁机将父亲的老照片投入火中,照片上的日军士兵突然化作飞灰,露出底下的真实场景:父亲抱着她,身后是奋力反抗的黎族村民,而那个脚踝纹着禁公眼的少女,正是符玉梅的母亲,她手中举着的,正是未完成的火凤凰筒裙。
焚尸炉的火焰渐渐熄灭。王阿牛在炉灰中找到半块烧不毁的黎锦,上面新绣出的图案是黎明的霸王岭,火凤凰展翅掠过船形屋,尾羽洒下的不是火星,而是山兰稻的种子。陈雨桐知道,这是符玉梅用最后的力量,为黎族留下的希望。
走出省医院时,天边泛起鱼肚白。陈雨桐望着雅加大岭方向,那里的雾气已散,第三棵见血封喉树的焦痕上,不知何时长出了新的嫩芽,而在树洞里,符玉梅的尸体已化作一堆黎锦碎片,绣着的火凤凰终于完成,尾羽指向的,是即将到来的三月三黎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