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铜门扉的边缘,那诡异的铜绿色锈斑正以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态势蔓延着,仿佛是某种隐匿在黑暗中的邪恶活物,正张开贪婪的大口,一点一点地啃噬着时空的边界。当我下意识地伸手触碰那门框时,指尖瞬间传来一阵黏腻的吮吸感,就好像整扇青铜门是一个无底的深渊,正在迫不及待地吞噬现世的一切,将其拖入无尽的黑暗之中。
“快看天上!”涂山月璃的声音带着惊恐,她的狐耳已经渗出了丝丝鲜血,九条雪白的尾巴在身后瞬间炸成了一把巨大的伞盖。顺着她那颤抖的手指望去,只见原本湛蓝的苍穹之上,不知何时裂开了无数幽紫色的漩涡,犹如一只只巨大的恶魔之眼,正冷冷地俯瞰着世间。而每个漩涡的中心,都悬浮着一扇青铜门的残影,仿佛来自另一个时空的诡异投影。
当第十七道门影在虚空中缓缓凝结成形时,距离我们最近的那个漩涡突然像是承受不住某种巨大的压力,急速坍缩成了一个深邃的黑洞。就在这时,第一粒记忆尘埃从黑洞中悠悠飘落。那是一个看似甜蜜的童年片段,五岁的我正蹲在燕氏宗祠之中,踮起脚尖,偷偷地偷吃供桌上的蜜饯,脸上洋溢着孩童特有的天真与狡黠。然而,当那记忆碎片刚刚触及地面,原本香甜的糖渍却瞬间化作了令人作呕的脓血,而幼年的我缓缓转身,露出的竟是一副白骨森森的下颌,空洞的眼眶中散发着诡异的幽光。
“这是记忆熵变!”天机阁主的声音在颤抖,他身下的轮椅在这诡异的场景中也开始震颤解体,露出了镶嵌在腿骨中的星轨齿轮,“所有被这黑洞吞噬的时空,都会发生这种认知污染,一切美好的记忆都会被扭曲成恐怖的模样……”
他的话音还未落,黑洞中突然寒光一闪,一把青铜剑锋直直刺出。紧接着,另一个浑身缠绕着锁链的“我”从那深渊之中缓缓爬出。这个“我”的左眼镶嵌着冰冷的齿轮,右臂已经完全机械化,闪烁着金属的寒光。只见这个机械燕昭毫不犹豫地挥剑斩向路过的货郎,然而,剑锋过处,并没有鲜血飞溅,那货郎竟直接坍缩成了满地的铜钱,每一枚钱币的眼窝里都蠕动着令人头皮发麻的蛆虫。
涂山月璃见状,急忙甩出婚契残页。那染血的绸缎在空中瞬间展开,上面清晰地浮现出青丘女帝按着血色掌印的婚书。当残页如灵蛇般裹住机械燕昭的瞬间,那怪物发出了一声非人的尖啸,随后便化作了青铜粉末,簌簌地飘落而下。
“还有七百三十二个漏洞。”涂山月璃抹去嘴角溢出的血线,原本乌黑亮丽的长发此刻已悄然染上了霜色。我这才惊觉,每次使用婚契封印黑洞,她耳后的狐族年轮便会多出一道裂痕,那裂痕仿佛是岁月在她身上刻下的残酷印记。
紧接着,第十三个黑洞在菜市口轰然炸开。这次从黑洞中涌出的,是一个身披龙袍的燕昭,他神色威严,脚下踩着由萧天阙颅骨垒砌而成的王座,那王座散发着令人胆寒的气息。这个时空的帝王抬手一挥,召唤出无数阴兵,刹那间,整条街市的活人突然像是被施了定身咒一般僵立原地,天灵盖中钻出青铜藤蔓,在空中迅速交织成一张遮天蔽日的罗网。
“兑字位,巽风!”涂山月璃面色决然,她狠狠咬破舌尖,将精血喷在第二张婚契残页上。残页瞬间化作一只燃烧的青鸟,带着决然的气势撞进阴兵阵眼。就在那一瞬间,那些青铜藤蔓突然绽放出血色的桃花,每一朵花蕊中都端坐着一个哭泣的涂山婴灵,她们的手腕上系着与我相同的葬字玉坠,那哭声仿佛穿透了灵魂,令人心痛不已。
然而,最恐怖的还要数第二十五个黑洞。当那个背着六把葬龙剑的燕昭跨出深渊时,整座城池仿佛被死神的阴影笼罩,开始迅速褪色。原本的瓦片变成了写满符咒的皮肤,青石板路泛起了如同血管般的脉络,就连护城河都化作了脓液翻涌的胃袋。这个燕昭每走一步,就有数百活人被他同化成剑鞘,脊椎处刺出血肉模糊的剑槽,场面血腥而又恐怖,空气中弥漫着令人作呕的血腥气与腐臭味。
“你不能死在这里。”涂山月璃眼神坚定,用第三条尾巴紧紧卷住我的腰,奋力将我从剑阵中拽出。此时的她,眼角已经生出了细细的皱纹,原本光洁的额头布满了如同裂瓷般的纹路,岁月与伤痛在她身上留下了太过沉重的痕迹。“婚契还剩最后三页,但黑洞数量......”她的声音带着一丝绝望与疲惫,话语戛然而止。
她突然僵住,眼神中满是惊恐。只见最新形成的黑洞正在皇陵上空缓缓旋转,洞口垂下的不再是记忆尘埃,而是晶莹的星砂。当星砂触及地面,方圆十里的墓碑全部像是被某种神秘力量操控,纷纷翻转,露出背面雕刻的青铜门图案。更让人毛骨悚然的是,这个黑洞里正缓缓降下青丘女帝的銮驾——九只机械狐拉着的玉辇上,端坐着与涂山月璃容貌相同的女子,那女子眼神冰冷,透着一股无法言说的威严与神秘。
“原来我才是......”涂山月璃踉跄着后退,第七根尾巴突然断裂,化作点点荧光消散在空中,“历代圣女轮回的容器......”她的声音带着无尽的悲凉与绝望。
女帝虚影抬手轻点,涂山月璃怀中的婚契残页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自动飞向黑洞,在空中迅速拼凑成完整的血色婚书。当最后一个缺口被星砂填补,婚书爆发出吞天噬地的红光,那光芒强烈得让人无法直视。我的玉坠像是受到某种神秘力量的召唤,突然飞向红光中心,墨玉中的金色竖瞳与女帝右眼完美重合,一时间,整个天地都仿佛被这奇异的光芒所笼罩。
时空在这一刻静止。我看到无数细线从黑洞中延伸而出,每条线都散发着柔和却诡异的光芒,连接着不同时空的我。涂山月璃的白发在静止的风中飘舞,她颤抖着伸手触碰最近的因果线,线端竟浮现出初代青丘圣女与燕昭对拜的场景。那场景如梦如幻,却又透着一股深深的宿命感。
“原来每世婚契...”她的泪水在静止时空中凝成冰晶,“都是把新的枷锁......”她的声音在这静止的时空中回荡,带着无尽的悲哀。
当时间重新流动时,涂山月璃已经燃烧起最后三条尾巴,狐火在她身上熊熊燃烧,照亮了这黑暗的天地。她将手掌按在我胸口,身后浮现出九尾狐族神秘而古老的轮回图腾。“记住,真正要封印的不是黑洞......”她的身体开始透明化,声音里带着解脱的笑意,“而是我们跨越十万次轮回的......”
最后的话语被黑洞无情地吞噬。皇陵上空的婚书突然自燃,火光冲天,所有因果线在火光中绷断,发出一阵尖锐的声响。那些跨时空而来的燕昭们同时发出哀嚎,痛苦的声音响彻天地,随后纷纷化作青铜粉末飘向黑洞。我看到涂山月璃最后的虚影对我比出口型:“别碰青铜门......”那口型仿佛用尽了她最后的力气,也承载着她无尽的担忧。
当最后一个黑洞消失时,我接住从空中飘落的银白发簪。发簪内封印着一粒星砂,砂中沉睡着一个蜷缩的涂山婴灵,婴灵的脸上带着一丝安详,仿佛在这小小的星砂世界中找到了安宁。皇陵废墟上突然升起七十二盏青丘天灯,每盏灯芯都跳动着幽蓝的狐火,映出十万个时空里涂山月璃消逝的背影。那些背影或决绝,或悲伤,或无奈,但无一例外,都带着一种为了使命不惜牺牲一切的坚定。
就在这时,远处突然传来一阵嘈杂的声响,像是无数人在慌乱奔走,又像是某种巨大的生物在愤怒咆哮。我警惕地握紧手中的剑,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只见天边涌起一片黑色的云雾,那云雾以极快的速度朝着皇陵这边席卷而来。云雾中隐隐闪烁着诡异的光芒,仿佛隐藏着无数未知的危险。
涂山月璃的气息虽然已经消散,但她留下的力量似乎还在这片空间中徘徊。我能感觉到,随着那片黑色云雾的靠近,周围的空间开始变得扭曲,一种压抑的气息扑面而来,让人喘不过气。
当黑色云雾靠近时,我才看清,云雾中竟是一群身着黑袍的神秘人,他们的脸上都戴着青铜面具,只露出一双双闪烁着诡异光芒的眼睛。为首的黑袍人手中握着一根顶端镶嵌着血色宝石的法杖,法杖上刻满了神秘的符文,符文闪烁着微弱的红光,仿佛有生命一般跳动。他高高举起法杖,口中念念有词,随着他的咒语,周围的空气变得愈发寒冷,地面上开始凝结出一层厚厚的冰霜。
“你就是燕昭?打破时空壁垒之人。”黑袍人的声音低沉而沙哑,仿佛从九幽地狱传来,带着一股令人胆寒的阴森之气。“你所引发的混乱,打破了维持世间平衡的法则,今日,便是你的末日。” 说罢,他挥动法杖,一道黑色的闪电从法杖顶端的宝石中激射而出,直直向我劈来。
我侧身一闪,黑色闪电擦着我的衣角划过,击中地面,瞬间在地上轰出一个巨大的深坑,坑中散发着刺鼻的焦糊味。那些黑袍人见状,一拥而上,他们的手中不知何时都多了一把散发着幽光的匕首,动作敏捷地朝我攻来。
我挥舞着手中的剑,与他们展开殊死搏斗。每一次剑刃相交,都溅起一片火花,空气中弥漫着金属碰撞的刺耳声响。这些黑袍人的身手极为诡异,他们的攻击角度刁钻,招招致命,仿佛经过了严格的训练。
在激烈的交锋中,我注意到他们的攻击似乎围绕着某种规律,隐隐形成了一个阵法。随着他们的不断移动,这个阵法逐渐收紧,将我困在其中。我心中暗叫不好,却一时无法找到破解之法。
就在我陷入困境之时,突然想起涂山月璃曾经提及的狐族古卷中记载的一种破解困阵的方法——以自身气息扰乱阵法的能量流动。我深吸一口气,集中精神,调动体内残余的力量,将气息以一种奇特的频率释放出去。
果然,黑袍人所组成的阵法出现了一丝松动。我抓住这个机会,猛地发力,手中剑如蛟龙出海,朝着阵法的薄弱之处刺去。伴随着一声巨响,阵法被我撕开了一个口子,我趁机突围而出。
然而,黑袍人的首领却并不慌张。他冷冷一笑,将法杖插入地面,口中再次念起更为复杂的咒语。随着咒语的响起,皇陵周围的土地开始剧烈震动,无数白骨从地下钻出,迅速拼凑成一具具骷髅战士,手持骨剑,朝着我冲来。
这些骷髅战士行动敏捷,且数量众多,一时间我陷入了苦战。我一边挥舞着剑抵挡着骷髅战士的攻击,一边思索着应对之策。突然,我灵光一闪,想到了之前在黑洞中看到的那些因果线所蕴含的神秘力量。
我闭上眼睛,试图去感知周围空间中残留的因果线力量。在一片混沌之中,我终于捕捉到了那丝丝缕缕的光芒。我集中精神,引导着这些力量汇聚到剑上。当我再次睁开眼睛时,剑身上闪耀着奇异的光芒,仿佛蕴含着无尽的力量。
我大喝一声,挥动宝剑,朝着骷髅战士们冲去。每一次挥剑,都有一道强大的能量波扩散开来,那些骷髅战士在能量波的冲击下,纷纷化作齑粉。黑袍人的首领见状,脸色大变,他急忙从怀中掏出一块黑色的令牌,令牌上刻着一只狰狞的饕餮图案。
他将令牌抛向空中,令牌瞬间变大,饕餮图案仿佛活了过来,张开血盆大口,吞噬着周围的一切。我感受到一股强大的吸力,身体不受控制地朝着饕餮的大口飞去。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我将涂山月璃留下的发簪高高举起,发簪内的星砂突然爆发出耀眼的光芒。
光芒与饕餮的吸力相互抗衡,一时间形成了僵持的局面。就在这时,皇陵上空的青丘天灯突然光芒大盛,幽蓝的狐火仿佛受到某种召唤,纷纷朝着我汇聚而来。狐火与星砂的光芒融合在一起,形成了一股更为强大的力量,成功挣脱了饕餮的吸力。
黑袍人的首领见势不妙,想要逃跑。但我怎会轻易放过他,我施展身法,瞬间来到他的身后,用剑抵住他的咽喉。“你们究竟是什么人?为何要阻止我?”我怒声问道。
黑袍人冷笑一声,缓缓摘下青铜面具,露出一张苍老而又扭曲的脸。“我们是守界者,维护时空秩序是我们的使命。你打破了青铜门的封印,引发了时空混乱,我们自然不会坐视不管。”
“但这一切并非我本意,是青铜门自身出现问题,我只是想阻止更多的灾难发生。”我急切地解释道。
““哼,无论你有何理由,打破时空秩序便是不可饶恕之罪。”黑袍老者眼中闪过一丝决绝,突然发力撞向我的剑刃,脖颈处鲜血如注,瞬间倒地气绝。其余黑袍人见状,纷纷化作黑烟消散不见。
我望着黑袍老者的尸体,心中五味杂陈。此时,周围的一切渐渐恢复平静,可皇陵的废墟却如同大地之上一道触目惊心的伤疤,提醒着刚刚发生的惨烈战斗。青丘天灯依旧静静燃烧,那幽蓝的光芒仿佛在诉说着涂山月璃无尽的遗憾与牺牲。
我深知,事情并未就此平息。青铜门的秘密、时空的混乱,背后定还有更深的阴谋等待我去揭开。我将涂山月璃的发簪小心收好,带着这最后的念想,开始沿着皇陵废墟四周探寻线索。
在一处坍塌的墓室角落,我发现了一块布满青苔的石碑。拂去青苔,上面隐隐刻着一些古老的文字,虽历经岁月侵蚀,但凭借着之前与涂山月璃相处时所学,我勉强辨认出部分内容。这些文字记载着一段远古的历史,似乎提及了一个名为“逆世者”的神秘组织,他们妄图通过操控青铜门来颠覆各个时空,重塑世间秩序,而守界者正是为了对抗他们而存在。
难道刚刚那群黑袍人并非单纯的守界者,背后还有逆世者的影子?这其中的关系错综复杂,犹如一团乱麻。正当我陷入沉思时,一阵轻微的“沙沙”声从身后传来。我迅速转身,只见一只浑身雪白的小狐狸从废墟中钻了出来,它的眼眸如红宝石般明亮,正好奇地盯着我。
小狐狸的出现让我心中一动,它身上似乎带着一丝熟悉的气息,仿佛与涂山月璃有着某种联系。小狐狸歪着头看了我一会儿,突然转身朝一个方向跑去,边跑边回头看我,似乎在示意我跟上。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跟了上去。小狐狸带着我穿过一片荒芜的石林,来到一座隐藏在山谷中的破旧庙宇前。庙宇的大门紧闭,门上斑驳的痕迹诉说着岁月的沧桑。小狐狸跑到门前,用爪子轻轻挠了挠门,随后门缓缓打开,一股陈旧的气息扑面而来。
我小心翼翼地走进庙宇,里面光线昏暗,正中央供奉着一座九尾狐的石像,虽已残缺不全,但依旧能看出曾经的威严。在石像的底座上,刻着一些密密麻麻的小字。我凑近仔细查看,上面记载着关于青丘圣女传承的隐秘以及青铜门封印的关键信息。
原来,每一代青丘圣女的轮回不仅是为了守护时空,更是为了防止青铜门后的力量失控。而完整的婚契,其实是打开青铜门最终封印的钥匙,只是这钥匙的使用方法和目的至今仍是个谜。
就在我思索着这些信息之间的关联时,庙宇外突然传来一阵喧嚣。我急忙和小狐狸一起走出庙宇,只见远处的天空中乌云密布,一道道紫色的闪电在云层中穿梭,仿佛预示着又一场危机即将来临。而在那乌云之下,一个巨大的青铜门虚影缓缓浮现,门上的神秘符文闪烁着诡异的光芒,似乎在召唤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