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伴的声音从破草屋里传来。
李兆猜测过无数场景,想过她可能被哄骗,或者被绑起来不给饭吃但怎么也不会让她死。
反而,现实给了他一巴掌。
打得他心肝脾胃肾都疼。
世上怎么会有这么狠的家人,对亲人下死手。
李兆眼神射向顾茜茜,她吓得浑身颤抖,下意识开口,“是她自己不听话,我只是想给她一点教训。”
话说完,她就后悔了。
跟讨债的解释什么呀。
“亏你是大学生,不知道擅自囚禁他人,限制人身自由,剥夺他人生命,是犯法的吗?”李兆毫不掩饰自己的愤怒,“你们一家都跟我等着。”
“快点把人送医院去。”
破草房里的顾盼盼五天没怎么正经吃喝,加上忧心丈夫和孩子,气急攻心直接晕死过去。
李兆带来的同伴推开拉扯的刘翠娥,抱着穿了一身简单红嫁衣的顾盼盼就往外跑。
刘翠娥没料到会变故丛生。
只看到了有陌生男人抢走了大女儿,想到她这一走,二女儿顾茜茜可能就要被毁了。
匆匆跟在身后,大吵大闹,“你们谁呀,还不把我女儿放下。”
放个屁。
再放下去,明年的今日就是顾盼盼的忌日。
“你们两个带人去医院,我们几个留下来,好好跟她们说道说道,顺便问问他们村村长,是怎么治理村子的。”
李兆发了话,两个同伴带人跑了。
而他一步步走向罪魁祸首顾茜茜。
“你要干什么?”
与此同时,远在周朝阳家里的许尽欢挽起衣袖,露出纤细的胳膊,慢慢走向脸色不太好的高成。
高成见她神色凝重,很不自在,发出个顾茜茜同等疑惑的问候。
躺在床上的周朝阳目光炯炯。
他怀里的欢欢瞪着大大的眼睛,好奇地问,“爸爸,仙女姐姐要亲高叔叔吗?”
欢欢的童言童语逗笑了许尽欢,却吓得两个大男人浑身哆嗦。
尤其是当事人高成。
他神色从凝重变得紧张,同时,红晕从脖子爬上了耳朵。
面颊通红,“尽欢,这不合适。”
许尽欢被他略显拘谨的表情逗笑了,“你胡思乱想什么呢,你刚才神情略痛苦,我怕你情绪激动引起肺部二次感染,才想给你检查一下。”
这个回答仿佛一盆冷水从头浇下。
高成尴尬地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他脑子里怎么会有这种不健康的想法。
但他不想显露尴尬,维持着最后的尊严,黑漆漆的眼眸认真看着许尽欢那张芙蓉面,“我没有事,药我刚才也吃了,要检查,咱们回家再说。”
许尽欢明白他的不自在。
通情达理地握住他的手腕,“都听你的。”
嘴上说着听他的,手指却搭在了他的手腕上。
真是让他不知道说什么好。
周朝阳家里情况比想象的还要艰难,刚才他们喝的粥都是王变弟找领居借的。
如今见儿子状态不错。
她用力眨眨眼睛,面前还是模糊一片。
只隐约看到了模糊的身影。
经过短暂介绍,她知道来人是谁了。
她儿子不管是电话,还是信里,都会提到高成。
高成是有担当的代表。
王变弟忐忑煎熬许久,才下定决心开口说话,“高成同志,本来不想给你添麻烦的,但我家的情况你也看到了,我……”
“妈。”周朝阳看到老母亲两鬓斑白,心里不是滋味,可要拿悲惨当筹码,道德绑架高成。
他做不到。
直接打断老母亲的话。
“朝阳,你让伯母把话说完。”高成面色严肃。
他来之前就想着好好帮助一下周朝阳,往后也会帮他安排工作或者教授手艺。
这话从周朝阳醒来跟他对话,就已经表露过。
现在王变弟旧事重提,他也不会觉得过分
“营长,你……”周朝阳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但他还是把心里话说出来,“我刚才已经让你帮忙找我媳妇了,再麻烦你,我心里会很过意不去。”
“我是短时间难以接受断腿的事实,但我当过兵,领导也给了我丰厚的补偿,又许诺等我伤好后,就给我安排合适的岗位。”
“营长,就是不安排,我双手和右腿也没问题,只要肯吃苦,养活自己不成问题。”
周朝阳的话发自肺腑。
断腿让他痛不欲生,可横向对比,他比死去的战友更幸运。
起码保住了命。
困难是暂时的,又不会困住他一辈子。
高成明白他的骄傲,却也不会全盘接受他的安排。
扭头看向王变弟,“伯母,你有话就说,别听朝阳的。”
知子莫若母。
王变弟何尝不懂儿子的顾虑,他自小就要强,不喜欢被人施舍。
高成的好意当然不属于施舍。
只是他不愿意成为高成的负担。
选择报效祖国,又不是高成逼他去做的,更不是高成害他受伤。
正因为理解,王变弟更心疼儿子,她的要求很小,“高成同志,阿姨不求你一辈子养着我儿子,我只求你把他放心里,等你回部队报到的时候,跟领导说一声,朝阳不是孬种,不会让他和国家担心的。”
王变弟觉得她还有力气帮儿子儿媳妇干活。
大不了,她少吃点,多干点。
日子总能过下去。
周朝阳呐呐无言。
他竟误会老母亲了。
高成重重点头,“伯母放心,你的话我会如实转告领导,朝阳他更是好样的,我永远把他当兄弟。”
王变弟布满皱纹的脸上露出笑容。
人穷志不穷。
这是他们仅有的自尊。
许尽欢也是另眼相待,王变弟觉悟真高。
要是换做她,她未必会有对方这般胸怀辽阔,毕竟儿子断了腿,后续保障没有,这个家就支离破碎了。
她没去评价,也不去指责。
每个人的活法不同,难道都要按照她的想法去做?
她和高成会默默支持周朝阳,给予他必要的帮助。
这时,门外汽车声响起,接着,李兆抱着一个脸上挂泪的小男孩,又揪着一个年轻的小姑娘从院子外进来。
“高成,人我帮你找来了。”
这声音仿佛天籁。
他们在李兆咚咚的脚步声中,看着他高大的身影闯进狭小的屋子。
他长得人高马大,站在原地就像一座大山。
显得屋子更加逼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