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着,就是断了一条腿。”邬翠梅倒药的手颤抖得厉害,差点把药汤倒在地上。
许尽欢一把接过,才避免这个结果。
竟然断了一条腿。
那对于铁骨铮铮的汉子,岂不是比杀了他还让人难以接受。
也不知道他家条件怎么样。
能不能负担得起后续治疗,和购买义肢。
走出心理阴影后,他能不能找到合适的工作。
这都是让人忧愁的事。
许尽欢都感觉到前所未有的沉重。
“那有关部门怎么安排的?他可是保家卫国的英雄。”许尽欢还是寄希望于国家,对于这种舍生忘死的英雄。
后续安排肯定没问题。
就是不知道他具体会被安排在哪。
后勤部门,还是给钱转业到地方。
给开个小铺子也是不错的。
就是不确定他有什么手艺。
“后续有安排,至于具体是什么,我和你爸还没来及问,你跟高成刚好去看看,要是他需要帮助,你回来跟妈说,我们一起想办法。”
邬翠梅也是军人家属,更懂这方面的艰辛。
加上,他们家不差钱,帮忙解决工作不在话下。
许尽欢记在心里,顺道准备好需要的药丸,还特意写了某个药膳的方子,希望能够帮上他。
坐在去往周成家的车上。
许尽欢扭头看向穿戴整齐,神色欢喜的高成,忍了又忍,最终还是选择透露部分消息,“高成,妈出门前跟我说,你的战友状态很不好。”
高成欢喜的神情一顿,侧头看向许尽欢。
他没出声,黑漆漆的眼眸里藏着千言万语。
许尽欢听到他粗重的呼吸,赶紧用手给他抚摸着胸口。
“人活着,各项安排也没拉下,就是他……他断了一条腿。”许尽欢声音艰涩。
说完这话都不敢看高成的眼睛。
高成放在膝盖上的手不由攥紧。
他刚才打电话时,也是废了一番周折。
虽艰难,但还是获取到了消息。
心里隐约有个不好的念头,可他没敢往最坏的方向想。
在心里安慰,人可能是昏迷了。
或者和他一样在接受各种治疗。
没想到会断了腿。
周朝阳是个阳光开朗的帅气小伙子,今年也不过二十二岁。
因为表现英勇,已经到了副营的位置。
因为抓捕境外在逃分子,损失一条腿。
那他的职业生涯可想而知。
高成红了眼眶,心情沉重得要命。
“高成,你换个角度想想,他还活着不是吗?”许尽欢的安慰干巴巴的,却没任何毛病。
人活着比什么都强。
最起码能时常见着,过得不好,帮帮他,也好过靠怀念过余生。
高成突然伸出胳膊,把许尽欢抱在怀里,“尽欢,让我抱抱。”
许尽欢被迫仰起脖子,双手慢慢住他精瘦的腰身。
感受着彼此的心跳。
高成的心跳格外沉重。
肺部出现了杂音。
怕他急出病来,在他身体的各处穴位摁了摁。
车子在县城不算宽敞的马路上行驶,穿过繁华的街道,拐过脏乱差的小巷子。
在一排排低矮的小平房前停了下来。
矮小破旧的小平房区来了一辆黑色红旗小车,引起了轰动
小孩子们围着小汽车好奇地打量着。
村口情报中心也聚集了好几个情报大妈们,一边摘菜,一边好奇出声。
“这谁家的亲戚呀,开的这么好的车?”
“咱们这小破旧的村子哪来有钱的亲戚,我看应该是来要债的。”
“要债的?也不会不可能,半月前,周家就来了一伙凶神恶煞的讨债人,差点把家给砸了。”
……
众人你一句,我一句,说得唾沫横飞。
许尽欢一只脚踩在土路上,身子一僵,扭头询问高成,“他们说的周家不会是咱们要找的人吧?”
高成自从得知消息后,表情很凝重。
现如今听到村里人八卦,更是心往下沉。
周朝阳的处境比他想象得还要艰难。
“应该是。”
高成语气低沉,大手紧紧包裹许尽欢柔软的手,仿佛要汲取温度让自己心里好受点。
许尽欢也不怕被人说教。
她和高成是夫妻,牵个手又不犯法。
虽说现在国内风气有点保守,但在街上还是能看到挽着胳膊,牵着手的人。
他们又都是年轻人,牵手再正常不过了。
“你也别乱想,指不定有什么误会。”许尽欢脸上带着笑。
她可不能愁眉苦脸。
愁苦会传染的。
高成现在就需要打一针强心针。
高成强迫自己心情好点,扭头吩咐身后的司机,“李兆,你也跟着。”
李兆是退伍军人。
今年不过二十五。
他一人打五个是小菜一碟,何况,他们两人之前就共事过。
默契无人能及。
“好。”李兆不是个话多的,他长得壮壮大大,胸口的肌肉隆起,看起来就很唬人。
三人穿着都不普通,长相出众。
竟唬住了刚才说八卦的中年妇女。
她们眼睛盛着浓浓的八卦,却不敢出声,只能眼巴巴看着三人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中。
脏乱的巷子,杂物堆积,味道是腐朽混合着难言的酸臭。
总之,不好闻。
高成脸色越发沉重,握着许尽欢的手微微用力。
许尽欢反握住他的手,无声沉默。
她活了两辈子,什么苦都吃过。
对于周朝阳的住所并没有太大波动,高成不一样,他家是县城首富,又是家中独子,自然是金尊玉贵养着。
越往里走,许尽欢的心就越发沉。
沉得她呼吸都不顺畅。
刚走到周朝阳家门口,就听到里面传来孩子哇哇的哭声,期间还伴随着老人压抑的咳嗽声。
“奶奶,我饿。”
孩子的声音像猫叫,可怜又揪心。
高成的脚一顿,不由竖耳倾听老人的回答。
希望不是他想的那般。
然而,一切都是自欺欺人。
“欢欢,别急,先给你爸爸……咳咳……吃。”
一阵猛咳,听得人心肝乱颤。
许尽欢都不敢想象屋里面会是什么样的情形,明明都安排好了,为什么还这般艰难。
她不由想了更多。
安排的都这种待遇,不安排的,岂不是更难过?
“尽欢。”高成不是个脆弱的人,如今他却脚都不敢往里踏。
他太怕屋里的情形是他难以承受的。
不是他脆弱,而是不想看到周朝阳颓败的一面。
那他的心该多煎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