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极宫两仪殿,李君羡汇报着龙门之行打探到的信息,从柳家战乱被抢,再到婢女和护院勾连盗钱,导致柳家家破人亡,柳银环为攒钱来长安寻兄入薛府为婢,险遭薛怀昱侮辱。婢女柳氏流落到长安,贪财起了邪念,卷入命案对秦浩诬陷,最终良心发现,以头撞墙殒命的全部经过。
李世民听后也是唏嘘不已,这经过听完就是一个字,惨。心里还有点可怜起秦浩来,这唯一个亲人好不容易有了点消息,结果只留下了荒草一堆的残破大院,挥挥手让李君羡退下休息去了,独自坐在龙椅上有些发呆。
秦浩行事颇对自己的口味,只是身世一直没有查明,现如今有了些眉目,只是其生父是谁尚不知晓,一时也有些恼恨战乱年代的资料保护不全。
想到孙伏伽去调查薛怀昱之死一事,心中忽然有点后悔,作恶之人如果定为天遣,也不失为一件好事,何必非要戳破呢。但就是对秦浩的手段感到无比好奇,一到龙门人就死,查遍屋中无痕迹,这是如何做到的呢?一时心中有些杂乱,站起身向立政殿而去,每每心思不定之时,都想找观音婢开导一番。
还未进殿,便听到殿中母女二人的笑声,想看看二人因何事发笑,轻步跨入,便见李治端着个大盘子坐在一边手拿食物吃得正香,腮帮微微鼓起,那模样甚是憨态可掬。
轻咳一声,三人这才看见李世民的身影,一时有点尴尬。李治端着盘子跑到李世民身前道:“父皇,是稚奴带回来的,秦县子的庄上好多好吃的啊,咱们宫里都没有,父皇快尝尝。”
李世民看着盘中稀奇的各样小吃,有些好奇的拿起一串煎豆腐问道:“这是何物?”
李治咽下口中食物道:“父皇,是煎豆腐,非常美味的。听庄上人说,这些小吃火遍长安城,大街小巷有许多小吃车,每日走街串巷的叫卖呢。”
李世民尝了一块,点了点头道:“确实美味,这个臭小子怕不是祖上是厨子出身?为何总能做出如此美味的食物呢?”边吃边想着是不是让李君羡往这个方向查查。
长孙拉着李世民坐下,笑道:“丽质呀,高兴得紧,回了宫就没停过嘴,听得我的耳朵都快冒烟了。”
目光柔和的看着女儿,李世民觉得这样貌似也挺好,生儿育女的谁不想让子女开心,只是一开口还是直奔主题,“丽质,看到造纸工坊了吗?”
长乐点了点头道:“父皇,看到了,他们那里叫造纸厂,只是还在制浆过程中,还要等一小段时间才能开始造纸,厂房非常壮观。”
李世民内心一喜道:“秦浩是怎么和你说的?”
长乐想了想道:“公子说纸张要供应宫中,数量不低,有些亏了,但是为了助父皇成就贞观盛世,即使肝脑涂地,也得完成承诺,嘻嘻。”
长孙扑哧笑出声道:“这个臭小子,总是嘴花花,二郎别信他的,他那是在逗丽质呢。”
李治插话道:“父皇,我见庄上的学堂里,那些学生书本的纸还都是奏折一样的纸,确实还没制出来呢。对了父皇,我见到庄上的护卫队,他们的刀好厉害,我的护卫的刀与他们的劈砍一下便被斩断了,苏烈还赔了一把给我们呢。”
李世民眉头一皱道:“宫中护卫的刀竟如此不堪一击?”
李治没注意到父皇的表情,继续道:“还有那些训练,也都奇怪得很。”
长乐见父皇眉头紧皱,连忙插话道:“父皇若是感兴趣,派李将军去看看便是了,别听稚奴瞎说,他一走一过的也就见了一面,不知晓什么的。”
“护卫队气势如何?”
李治不服的看了眼二姐回道:“本来就是嘛,父皇,我看我的护卫不如甚多,没想到秦县子练兵也有一套。”
李世民若有所思,看来这小子说的参战东突厥不是随口说说的,这是早有准备,不禁想起了之前李靖提起的冬季军器。
“丽质,那造纸厂你见过了,派些手下之人常去盯着看看便是,不必经常去庄上,恐惹众臣非议的。”
“父皇,您怎能食言,那造纸厂如今初创,诸多事务都未成型,正是女儿要时刻紧盯的,不是说还有女儿一半的分成吗?”
李世民被噎住了话头,无奈地看向长孙,长孙叹道:“女大不中留,让她去吧,有稚奴在,应是无事。高阳不是也出宫去了吗?二郎为君,出言还是要慎重才是,这一个个的都有样学样了。”
长乐抱住长孙的胳膊道:“母后最好啦。稚奴,你别吃了,那些是给母后留的。”
国子监,孔颖达翻看着手中的三字经,一边看一边感慨,这么好的一本书,硬是推广不下去,唉,叹了口气道:“处仁,你觉得为何推广不了?”
赵弘智做为国子监司业,协助孔颖达管理日常教学事务,与众学子接触得更多,也是深有感触道:“三字经虽通俗易懂,朗朗上口,但仅为儿童启蒙之籍,虽可引幼童入知识之径,然其深度与广度,实难与四书五经相提并论。且国子监中皆为年纪较大些的官员子女,所受熏陶与期望颇高,自当着眼于出身正统、内涵厚重之书籍。我听闻市井之间,三字经流传甚广,许多私塾均已将其列为初始必读之书。因其简短易记,能使贫寒子弟亦有机会快速识文断字,略通文理。此亦是意外之喜啊。”
孔颖达点点头,深以为然,只要是对教化有功,自己做的便有意义,况且那个拼音法自己才觉得是开天辟地的学问,只可惜带去的那些人没有能学得精通的,马周还被挖走了,叹了口气道:“我总觉得此书日后必成大器,可叹的是国子监却无法推广,看来处仁所言颇有道理,可于地方乡学、县学先行普及,阻力或许会小许多。将国子监现有的这些书籍派发下去,算是老夫为天下读书人尽一份绵薄之力吧。”
赵弘智点头应是,起身揉揉腿道:“祭酒大人啊,我等都已老迈,之前所说的那种桌椅何时能采购回来啊,跪坐久了,这腿实在是受不了了。今日有官员到职,言及昨日见到桃源家具店已在向店内搬运桌椅,祭酒看看能不能尽快着些,哈哈。”
孔颖达也来了兴趣道:“此事老夫还不知晓,处仁既已知晓便去安排,具体所需便自行决定吧,回头给老夫个明细即可。”
赵弘智欣喜道:“下官知晓了,随后便派人去瞧瞧,这下可能让一众属下开心不少了。”
刚要转身离去,便见自己的侍童前来禀报,说是文学馆学士许敬宗拜访。赵弘智扭头看了眼孔颖达道:“恐怕来者不善,我去看看吧。”
出了屋子,来到会客厅,便见许敬宗跪坐在席,身前的茶水一口未动,不禁摇了摇头,如今这长安的行情变了,全都要喝贞观茶,问题是那点存货是祭酒大人的,哪能天天敬客用,要多了老头都和你急。
“延族,今日前来,所为何事呀?”
“处仁兄,未及寒暄,实不相瞒,此次前来,乃是听闻国子监中有《三字经》流传,此籍近来在市井间掀起热潮,我于文学馆中亦有所耳闻。兄也知晓我一向对各类典籍颇为关注,这《三字经》我仅略有耳闻,却未曾得见全貌,特来向兄台求借一本,以便细细研读。”
赵弘智微微皱眉,说道:“这《三字经》不过是儿童启蒙之书,于延族这般饱学之士,有何用处?国子监中虽有其书,但数量也不算多,赠你一本倒是无妨。”
许敬宗忙道:“处仁兄此言差矣。兄台只看到其启蒙之用,却未领略其中深意。《三字经》虽简短,然其以三字成句,简洁明快,将诸多历史典故、人伦道德、文化常识囊括其中,实乃传播文化、教化民众之妙品。我以为,此等书籍若能大范围推行,于我大唐之文化兴盛、民心凝聚大有裨益。我若有幸得之,详加研习后,欲呈于陛下,力荐其在全国推广,使我大唐无论贵贱,皆能受此文化滋养,此岂不为大功一件?还望兄台成全。”
赵弘智挥手让侍童取来一本递给许敬宗道:“延族,这就是三字经,书中还带有拼音,只是国子监众官员之前没有精通,你且自己领悟吧。呈于陛下之前,延族还是与孔祭酒再商谈一番。之前祭酒几次欲献陛下,皆因思虑颇多而未能成行。且如今各方目光皆聚焦于经史典籍,此等新兴启蒙之书,欲得认可,恐非易事。延族聪慧过人,若能解此困局,寻得让各方皆能接纳之法,那自是功德无量,否则,贸然进呈,恐引诸多非议,于延族自身亦有不利啊。”
许敬宗自信满满道:“我随陛下多年,陛下乃睿智英主,向来以江山社稷、大唐盛景为念。但凡一事,只要其结果于国于民有利,于大唐之昌盛繁荣有益,陛下定然不会漠然视之,必会明察秋毫,给予重视与支持。为臣子者,自当秉持果敢之心,遇此等良机,岂能因些许疑虑、瞻前顾后而任其错失?”
赵弘智一口老血差点喷出来,我他妈的是告诉你好话,你给我来段大义凛然,感情我还成了胆小怕事之人了?脸色不悦道:“那便恭祝延族马到成功,平步青云,他日荣耀加身,可莫要忘了老夫今日的‘忠言逆耳’。”
许敬宗哈哈大笑道:“处仁兄说笑了,你我同朝共侍君,岂分彼此论疏亲。功劳一至,自少不了处仁兄及孔祭酒的那一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