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朝上众位大臣各抒己见,吵得有些不可开交。
戴胄?大声道:“陛下!东突厥一战虽胜,然户部清点汉民一百二十万归籍,
若按旧制免税三年,国库如何支撑陇右屯田、江南漕运?
臣请即行丁口税,每人年纳粟一石!三年后再行租庸。”
魏征?挥袖直指戴胄:“荒谬!汉民流离数载方归,此时征税与突厥劫掠何异?
陛下曾言“水能载舟”,当仿汉文帝赐荒田、免徭役,使民扎根再谈赋税!”
候君集轻咳一声:“兵事方息,臣请行将兵分家。各道府兵由兵部直调,将领不得兼领地方政务。如此,可防铁山旧患。”
李靖指节骤然发白,长孙无忌却已抚须冷笑,鹰目扫过武将:“既无战事,江淮、山南四十余都督府徒耗钱粮。臣请裁撤三成,余者岁供减半!”
房玄龄叹了口气,各方意见不统一也是头疼,又各说各话,且有些事明显是有些针对,心中有些担忧陛下行事过于急切。
“不决之事朝后再议,还有何事奏来?”李世民听得头疼,索性暂时搁置。
朝堂上静了一下,孙伏伽上奏:“陛下,相州一案已有结果,大理丞张蕴古已整理案卷回京。”
李世民点了点头,看向出列的张蕴古。
“陛下,微臣已将相州上报的案件重新调查清楚,那李好德口出妄言,辱骂天子,按唐律,口出妖妄之言者,十岁以上当斩。
可据微臣实地调查,那李好德实乃是个憨愚之人,唐律有规,憨愚者从宽发落,故应免死,酌情定罪。”
李世民脸露赞许之色:“朕见过你之前所办几件案子的奏折,对你的办案能力甚是放心,便依你所请吧。”
回京奏事的权万纪突然开口道:“陛下,张蕴古与相州刺史李厚德推心置腹,众人皆知,而李好德乃是李厚德亲弟,这其中怕是有私。”
李世民瞧了眼权万纪,顿时紧皱眉头:“张蕴古,朕且问你,此言属实否?”
张蕴古低头承认:“回陛下,所言非虚。”
李世民顿时怒道:“你胆子倒是不小。”
“回陛下,臣与李厚德有私交属实不假,可李好德身染狂症亦是实情啊,岂可因臣与李厚德之私交而冤枉其弟呢?”
李世民勃然大怒:“张蕴古,朕向来以为你秉公执法,不徇私情,此次实在是太让朕失望了。”
权万纪又阴恻恻道:“陛下,臣听闻张蕴古常与李好德对弈,那李好德若真有疾,这岂不是成了笑话。”
张蕴古顿时有些惊慌:“陛下,臣在牢中与其对弈也是试探之举,那李好德之疾确实是真的呀!”
李世民手指下方,喝道:“事到如今,你还敢袒护于他,如此猖狂枉顾朕的信任,来人,拉到东市斩首。”
群臣全都无比震惊,没想到刚刚还热火朝天的朝堂,竟因一番对话上升到了当堂斩杀大臣的地步。
张蕴古的冤枉之声渐渐远去,房玄龄见状连忙出列:“陛下......”见李世民怒目而视着自己,房玄龄心中一惊,诺诺退了下去。
魏征出列劝阻:“陛下......”
李世民手指魏征大喝道:“你给朕闭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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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的节目表演完毕,武柔一个人呆呆的坐在办公室中,有些想念以前与大姐二姐在一起的日子。
侍女敲开房门,递上一封书信离去,武柔看着熟悉的字迹,心中开心。
阅完信中内容,武柔有些傻眼,大姐居然有如此好命,先有身份之后献身,这可比二姐有排面多了哦,不愧是老大,就是牛。
拿在手中翻来覆去的又看了两遍,只觉得怎么都看不够,心中突然一叹,唉,自己如今成了最可怜的了,孤孤单单的也没人疼了。
想到秦浩的那张笑脸,心中有些发酸。
“青青,陪我去外面散散心。”
“小柔姐,这时候西市人很多的,怕不安全。”
“你怕什么,谁敢惹咱们桃源庄的人,再说丁十三是干什么吃的?”
青青无奈,只好陪着武柔换了身衣裳,到处乱逛。
武柔眼尖,突然手指着一个胡商大声喊道:“你给我站住,十三哥,快,抓住他。”
丁十三一个箭步窜了过去,扭住那人的手臂,疼得胡商龇牙咧嘴。
“我问你,三年前,我和大姐在你这付了一笔银钱,让你为我们寻辣椒的作物,你还记得吗?”
那胡商恍然大悟,急忙开口:“记得记得,那东西已经寻到了啊,才送过来不久呢。”
武柔本想要回银钱,一听胡商的话,顿时一怔,“拿来我看,莫要蒙我。”
胡商连忙喊人取来一个布袋和一个盆栽,“我可没骗贵人,您看,这就是辣椒,听说那边多的是,路途太远,只存活了这一盆了,不过还带来了一布袋的种子。”
武柔向布袋里望了一眼,均是颜色较深的辣椒籽,自己也不懂有没有用,一把夺过布袋,
“哼,算你有信用,那我便替我大姐拿走了。看到没?我是这醉仙楼的,有什么稀奇古怪的植物来找我。”
胡商眼前一亮,正愁找不到门路呢?满脸堆笑,点头哈腰,甚是开心。
回到屋中,武柔跳得老高,没想到大姐居然真成功了,那姐夫肯定会很高兴,很高兴后就会想起我,然后会不会把我也带过去呢?不行,母亲一个人咋办,唉。
“十三哥,把这个想办法给姐夫送去吧,小心别死了,这东西他一定会喜欢的。”安排完毕趴在床上心中发着花痴,却不知武顺武曌已经无比郁闷。
“姐姐,不对劲,真的不对劲,我日子真的算得准准的,可就是怀不上,不会是驸马真的出什么问题了吧?我好怕。”
武曌也是一脸难受,看着大姐默不作声,以前累死累活的全都白费了,如今和大姐走到了一个起跑线,唉。长乐看着睡着的阿元阿月,也是满心的疑惑,
难道夫君命中就只有这两个孩儿吗?可每回表现都异常勇猛啊,哪次不是自己拼了老命几次应战差点都下不了床,而人家依然生龙活虎的。
“你们俩说,是不是次数太频,导致夫君那个,那个种子质量不好啊?”
“姐姐,你这说法根本就站不住脚,驸马七日才回来一次,那第一夜至少不能算频吧,可妹妹这肚子不还是一样瘪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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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东宫小太监慌慌张张的跑了过来,高福闻言也是心中一惊,连忙步入殿中。
“陛下,太子少师李纲刚刚在东宫过世了,就在给太子上课之时,太子如今十分惊恐。”
李世民只觉眼前一黑,差点晕了过去,高福连忙搀扶着李世民慢慢起身,“陛下,不若坐马车过去吧?”
李世民一把推开高福,大步出了殿门。
东宫书房,李承乾看着躺在地上的李纲,有些震惊,自己不过和老头吵了两句嘴,这怎么就气死了呢?父皇不会废了自己吧,这可怎么办?
正慌乱时,称心跑进书房,搀扶起李承乾道:“殿下别怕,人都有生老病死的,少师只是年岁大了,赶巧而已。”
李承乾连忙不住点头:“嗯,称心,你说得对,和孤无关是不是?”
称心抚着李承乾的胸口不住摩挲:“肯定和殿下无关的,旁边也没有旁人,殿下一定要镇定,别慌,无事的,一会陛下有可能过来,殿下赶紧让人将少师大人安置好吧。”
李承乾心脏还是跳得厉害:“好好,称心你去大门那里守着,父皇若是到了通知孤一下。”
李世民疾步踏入东宫书房时,李承乾刚哆嗦着将李纲的谏太子十疏塞进袖中。
案头香炉倾倒,灰烬沾在太子蟒袍下摆,宛如一道狰狞的裂痕。
李世民?俯身探了探李纲的鼻息,猛然回头:“为何不见太医?”
李承乾?喉头滚动:“父皇,少师倒在儿臣眼前,儿臣摸了下,见气息全无,一时吓坏了,忘了喊太医。”
李世民?长叹口气:“来人,速去传太医来。”
转头对着李承乾有些皱眉:“具体情形如何?”
李承乾缓了缓心神道:“少师讲完课,让儿臣写下心得,儿臣用心书写,少师在一旁打盹,
忽然香炉倾倒,儿臣抬头便见少师栽倒在了地上,儿臣想扶少师起来,一摸鼻息,才知出了大事,
儿臣一时慌乱,只让太监去通知了父皇,惊慌之下,未敢乱动。”
不多时太医到来,检查一番,摇了摇头,李世民让人将李纲收敛,派人去传信给李纲的家人。
长孙急匆匆的跑进书房,望着父子二人急切问道:“怎么样了?”
李世民摇了摇头:“过世了,就在高明的面前,有点吓到了。”
长孙一把扯过李承乾,摇晃着开口:“高明,高明,没事的,不是你的错,是年龄大了的原因。”
李承乾担心袖中的奏疏被发现,连忙回道:“母后,儿臣无事了,就是一时有些惊慌,儿臣想去更衣。”
见李承乾一瘸一拐的跑了出去,李世民叹道:“大事面前一点储君的样子都没有,朕甚是失望。”
长孙反驳道:“任谁见到自己的老师死在自己面前都难免惊慌失措,二郎未免太过苛刻了,相信高明经历此事能有所成长的。”
“但愿如此吧!朕去见见李纲的家人,稍后观音婢安抚一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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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房玄龄呆呆的坐在书房,看着桌上的奏表默不作声。
卢氏走进屋中嗔道:“这是做什么,怎么连灯都不点,这么节俭了?”
房玄龄叹了口气:“陛下如今有点好大喜功,诸事办得过于急躁,有些听不进劝。”
卢氏白了一眼:“你尽到臣子的责任便是,正则是怎么教育你的来着?”
房玄龄盯着卢氏,卢氏讪笑:“呵呵,怎么和你说的来着,凡事只求问心无愧便是,有些事是命中注定的。”
房玄龄摇了摇头:“那是不问世事的态度,我岂能一样,身为百官之首,自有更重的责任在身啊!”
“谁管你,那你自己折磨自己吧。怎么?遗玉来信你也不想看?”
“看不看又能如何?正则绝对不会主动的,我太了解这个徒儿了。”
卢氏有些诧异:“你既然什么都知道,还让遗玉跑那么远?”
“在一起待着总还有感情联络着,待她再大些,再想办法吧。”
“我听说李少师今日在宫中过世了?”
房玄龄心中难受:“或许为夫也说不好哪一天就......”
卢氏心中一惊:“你这到底是怎么了啊?好好的说什么胡话。”
次日早朝后,房玄龄将调查结果摆在李世民的御案之上,
开口道:“陛下,此事恐怕不是张蕴古故意袒护,经查证那李好德憨愚之症属实,对弈乃是对其怜悯而为,一切显示张蕴古并未徇私。”
李世民心中一痛,双目紧闭,懊悔万分,心中渐渐生出了一丝怒气。
站起身对着房玄龄大喝:“当时为何不拦阻朕,为什么?如今人已死,又来品评,又有何用?”
见李世民龙颜大怒,房玄龄知晓这是触到了陛下的逆鳞,只好沉默以对,
话毕李世民将手中茶杯重重摔在地上,闭目沉思良久:“日后即便是朕下旨斩首,也必须向朕上奏,复议三次。
人命关天,人死不能复活,定要慎之又慎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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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妃端着参汤来到殿前,高福颇感为难:“阴妃娘娘,这不合规矩啊。”
阴妃满脸苦色,声音稍大:“还请公公??通禀一声吧!”
李世民听到声音,皱了皱眉,翻出权万纪的奏折看了一眼,生气的扔在一旁,“进来吧。”
阴妃颤颤巍巍的将汤碗轻推到李世民的面前,柔声道:“陛下批了许久的折子,饮些参汤吧!”
李世民心中有气:“来为你的好大儿求情吗?”说着一把将汤碗推到一边,顿时汤溅了一桌。
阴妃连忙掏出锦帕擦拭汤渍,跪在李世民面前,仰面含泪:“妾身五年未见亲子,不知佑儿又犯了什么大错,
臣妾是怕陛下还在生臣妾的气,这才精心为陛下准备的参汤,呜呜呜。”
李世民心中一软,又瞬间一硬:“还不是你溺爱的结果。”
阴妃哭道:“陛下当年抱佑儿骑马时,还说此儿类朕的话,臣妾......”
李世民?甩开阴妃一阵冷笑:“类朕?朕可曾鞭挞长史?强抢民女?看看奏折上你的好儿子都干了什么事吧?“
说着将奏折一把摔在地上,阴妃膝行拾起奏折,一眼便瞧见齐王僭越四字,顿时喉间发颤。
李世民暴喝一声:“滚回你的寝宫!无朕旨意,哪里都不许去!”
阴妃踉跄出殿时,失魂落魄,李世民攥住青玉辟邪镇纸,骨节咯咯作响。
嘴中喃喃:“当年你兄长阴世师掘朕祖坟,朕却纳你为妃…”
一声苦笑:“你说“愿以余生赎罪”,如今倒用这罪来逼朕纵容逆子?”
忽然瞥见阴妃遗落的杏黄锦帕,上面绣着敦煌伎乐飞天,这还是贞观三年亲赐的赎罪绣样。
李世民将锦帕覆在脸上深吸了一口残香,颓然的跌坐在了龙椅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