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宛之今日依旧戴了薄纱半面,不过苏叶认出了齐皓,自然也就认出了这个与他形影不离的娇小姐。
“是之前来我们家的那个姐姐!”苏禾激动得跳了一下,这个姐姐上次一直夸她可爱呢!
想到这里,她也开心地挥了挥手。
比起妹妹的热情,苏叶的反应就冷淡多了,只是微微点了点头,并没有要上前见礼的意思。谢宛之却半点不介意,往前一挪脚步,齐皓就贴身护着她挤开人群走了过去。
“你们怎么到金陵了,什么时候来的?”谢宛之虽然蒙着面,但露出的眼睛里满是柔和的笑意。
“就前两日,我们这次是陪三叔来看病的……”苏叶还没说话,苏禾就三言两语交代清楚了,就连自家住在哪家客栈都说了。
苏叶无奈极了,恨不得捂住妹妹的嘴巴。
“是来看病的啊……”谢宛之这才向站在苏家姐妹身后的中年男人看了过去,目光落在这人脸上时,心里莫名起了一股熟悉的感觉。
真是奇怪,明明上次在苏家的时候他们并没有见过面。
苏三七对着她和齐皓郑重行了一礼,“之前侄女遇到麻烦,多谢二位出手相助。”
谢宛之愣了一下,总觉得这苏三叔的礼仪气度不像是普通农户,“区区小事,何足挂齿?况且也是苏姑娘帮助我在先。”
“我没有做什么。”苏叶不自在地别过脸。
看到她红红的脸,谢宛之不由扬起了唇,“对了,你们来金陵看病可找好大夫了?不如去济春堂——”
“不用了。”听到济春堂三个字,苏叶的眼神就冷了两分,开口打断了她,“多谢姑娘关心,我们已经找了万和局的褚大夫。”
谢宛之哦了一声,终于察觉到她的态度有些不对劲儿了。
可是为什么呢?
就这时,河面上陡然爆发了一阵沸腾的声浪,原来是各队参赛的桨手们要上船了。谢宛之惦记着竞渡的事情,很快就与苏家人告别和齐皓离开了。
苏禾看着谢宛之走远的背影,小大人似的叹了口气,“这个姐姐人还怪好的,可惜……”和济春堂的坏蛋是一伙的。
苏三七好笑地揉了揉小侄女的脑袋,又看向一脸严肃的大侄女,问:“这姑娘是济春堂的东家小姐?”
苏叶迟疑地皱了下眉,“应该不是,不过她和济春堂的关系肯定不一般,方才还推荐我们去那里看病呢。”
苏三七澹然一笑,“小叶,人与人的交情,又岂能单凭与谁相识定善恶?《礼记》说‘君子不以言举人,不以人废言’,交友之道,当观其本心啊。”
苏叶讪讪的哼了哼,“她可是大家小姐,我和她做哪门子朋友?”
“姐姐,三叔快看,那船头的龙眼睛居然会动诶!”苏禾兴奋的大喊起来,连忙拉着苏叶和苏三七往河边挤了过去。
济春堂所在的贡院街离秦淮河非常近,许昭宁在医馆里都能听到从河岸传来的喧闹声。今日孙清庵给医馆上下都放了假,除了几个住在医馆的药童,其他人都回家了。
“真是劳烦姑娘了,大过节的还要给我这个老婆子治病。”老妇人很是不好意思,布满皱纹的脸上满是愧疚。
许昭宁笑着摇了摇头,收起最后一根针后,又嘱咐了她几句之后的养病事宜。
老妇人一叠声地应了,又扯过陪自己来看病的儿子儿媳向许昭宁道谢,还拿出自家做的粽子要送给她做谢礼。
她因为生孩子落下的病根,这些年都没好意思找大夫瞧,这次实在是疼得厉害才来金陵求医,没想到运气好遇到了医术高明的女大夫,那些难以启齿的病状和不好示人的地方都不是问题了。
她疼了几十年的腰也终于不疼了……
“家里没什么好东西,姑娘可不要嫌弃。”老妇人感激得热泪盈眶。
许昭宁推脱不掉,只好接了过来。
送走了老妇人一家,孙彻也算好时间过来接她了。他今儿穿着一身簇新的衣裳,额头上还系着绣着“胜”字的竞渡巾,一脸兴致勃勃,“今年有齐将军相助,我们济春堂定能扬眉吐气!”
许昭宁莞尔,“那表哥之后可要好好犒劳犒劳齐将军了。”
“那当然!”孙彻瞅了一眼跟在表妹身边的癸七,突然问道:“之前一直跟着你的那个大胡子呢,怎么最近都没有见到他?”
那大胡子是邋遢了点儿,但人高马大、身强力壮的,拉去划龙舟正好嘛!
许昭宁垂眸一笑,眼里的温柔都漾开了,“他啊有点儿事,没法来帮忙了。”
孙彻本也只是随口一问,倒也没有放在心上。两人很快就往河畔去了,这个时候竞渡已经开始了,人群里的喝彩声简直震耳欲聋。
“姐姐你可算来了!”
谢宛之一见到许昭宁就把她拉到自己身旁,指着河面上那艘扬着丈余长“济”字旗,雕满了草药纹样的龙船道:“再有一轮,济春堂就要下场了。”
她的目光落在齐皓的身上——他今日把头发束得高高的,靛青短打衬得他肩背如松,额上那条绣着药纹的蓝巾随风翻飞,像只振翅的鹤。
虽然因为隔得远看不清他的样子,但谢宛之的心还是如小鹿乱撞。
很快,比赛就开始了,随着一声开江锣震响,河面霎时水花迸溅,十余艘龙舟如离弦之箭冲了出去。
万和局的彩舟抢先半丈冲在了最前头,鹤年堂的龙舟也紧随其后,济春堂的船出发后便落在中间的位置。
谢宛之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紧张地攥着手心,视线一直追随着齐皓的身影,嘴里喃喃着“齐哥哥”。
“我们的船开始发力了!”孙彻振奋的大吼一声。
许昭宁也看得心潮澎湃,不由扶住了栏杆。
“超了,超过了!”谢宛之激动得拽住了她的袖子,一双眼睛亮得惊人。
须臾,当终锣响彻河面时,济春堂的龙舟已领先半个船身,率先撞断了红绸。
“赢了赢了,齐哥哥赢了!”谢宛之高兴得跳了起来,恨不得能立马飞到终点去。
两岸的欢呼声如潮水般炸开,顷刻间就淹没了整条秦淮河。
“济春堂——济春堂——”众人拍着手叫了起来。孙彻连忙吩咐下人们把准备好的铜钱香囊撒出去,与众同乐。
人群中顿时更沸腾了。
苏叶看着这欢闹的场面撇了撇嘴,嘀咕:“怎么是济春堂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