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界第四十一门,门上没有字。只有一张嘴,张着,牙白,唇厚,像是说了个笑话笑到一半被掐了喉咙。
云缨站在门前,认真打量。
“这一门看起来……好像是讲吃的?”她沉吟。
赵怀真看了一眼那门上张得夸张的嘴,眼皮一跳:“你不会又饿了吧。”
“我只是想认真分析。”云缨很认真地说,“比如,它的牙齿排列就有点像糖葫芦。”
唐清砚默默后退了一步:“你别凑太近,上一门那群闭麦疯子还在我脑子里开茶话会。”
“别怕,怀真挡着呢。”云缨一抬手,赵怀真自动挡在她和门之间,仿佛已经接受了这个设定。
门突然咔哒一声,嘴唇蠕动,猛地一吸,把三人一口吞了进去。
他们落入一个巨大的广场。
广场上站满了人,或者说,“像人”的东西。
这些人都穿着官服,但嘴巴上贴着红纸条,眼神却异常活跃,像是被强行禁声之后,还在用目光讲段子。
云缨抬头看了看广场正前方的高台,高台上坐着一位身披黑袍的老者,面无表情,手持一块写着“请闭嘴”的木牌。
赵怀真轻轻咳了声,一只木鱼从天而降,精准砸在他头上。
“哇。”唐清砚后退一步,“你是不是把这地方当成庙了?”
“这是什么机制?”云缨摸着下巴,“说话会被制裁?”
“试试不说话呢?”赵怀真用眼神问。
他们三人互相点了点头,然后一起张嘴说:“我们试试看。”
下一秒,三条木鱼,叮叮当当地砸了下来,精准敲头。
云缨捂着脑袋,忍不住笑出声:“这试炼真有你的。”
唐清砚眯起眼:“我看出点门道了。这里不是禁言,是‘辩而不言’。”
“你说人话。”云缨一脸懵。
“就是说,要打嘴仗,但不能开口。”唐清砚指着广场周围,那些穿官服的人正在你来我往地比划着手势、脚尖和眉毛,有些人甚至光靠眨眼睛就吵了一架。
“这不是哑剧,这是诡辩。”赵怀真揉着太阳穴,“我可是正人君子,讲的是理,不是眼刀。”
“那咱们能打架吗?”云缨已经悄悄将红缨枪抽出来了,枪尖还贴着封条写着“非语言武器”。
唐清砚摇头:“看样子,这一关得靠文戏取胜。”
“哦?”云缨挑眉,“你想打手势辩论?”
“不,我想给你俩推上去,我在旁边负责计分。”唐清砚拍拍手,立刻从袖中取出一张小旗子,“谁比划得不妙,我就扔鸡蛋。”
“你哪来的鸡蛋?”
“精神上的。”辩论开始得比预想中激烈。
第一个冲上台的,是一个白袍中年,身上挂着几十个铃铛,一走动叮叮响。他一上场就拿出一把折扇,在空中写出一排排“?”。
对手是个满脸皱纹的老太太,腰杆挺得比枪还直。她不说话,只是不断比划,仿佛在重现她年轻时拿擀面杖追贼的场景。
两人交手三十秒,围观者已经笑翻一半。赵怀真一脸凝重,仿佛在观摩天书:“他们是用逻辑吗?”
唐清砚捧着瓜子盘子晃悠过来:“他们是用情绪碾压。”
轮到云缨时,她缓缓走上高台,身后背着红缨枪,脸上带着“老娘今天就不讲理了”的微笑。
她的对手,是个胖胖的道士,嘴巴贴着三层封条,但眼里透着“你输定了”的胜券。
裁判敲锣,开战。
云缨先不动,只是站在台中央,两手一摊,轻轻在空中画了个圈。
道士不慌不忙,从袖口抽出一条绢布,一抖,绢布上画了一个大大的“哼”字。
云缨瞪大眼睛,猛地掏出纸笔,刷刷写下一张纸条——“你很懂,但我不说。”
道士眨眨眼,又拿出第二条绢布:上面画了她刚才那句话的语法错误。
观众倒吸一口凉气——这是典型的“文字羞辱”。
云缨冷笑,反手拿出三张纸,叠成小鹤,一甩,小鹤飞出去,在空中炸成纸片——纸片拼出六个大字:“你也配讲语法?”
全场哗然。
唐清砚在下方激动地扔出一把精神鸡蛋:“漂亮!直击灵魂!”
道士有点慌了,开始摸符纸。
赵怀真扶额:“他要开挂。”
云缨不等对方出招,率先跳起来,在空中做了个奇怪的舞步,一边翻滚一边比了个“耶”。
然后,她稳稳落地,指了指自己脑袋,又指了指对方的肚子。
“这是……上智斗下愚?”唐清砚震惊,“她怎么那么会侮辱人但又不说话?”
裁判举起木牌,上写四字:“不言而胜。”
锣声响,云缨胜出。
赵怀真看着她走下高台的背影,陷入沉思:“我开始有点怕她了。”
唐清砚一脸严肃:“你才开始?”
这一门,没人真正动过手。
可台上比划的那些情绪、眼神、暗示,简直比真刀真枪更有杀伤力。
他们终于明白,有时候闭嘴,并不代表没有战斗力。
也可能意味着——你已经开始动手了,只不过方式优雅得让人窒息。